廊北縣,地處於青藏高原和黃土高原的夾縫中,地理學上有個好聽的名詞叫“過渡”。
廊北縣是黃土高原往青藏高原過渡的地界。
縣城西邊,一條通往農村的街道上,眾多商鋪爭鳴,一塊‘蘭州拉麵’牌子,上麵糊滿了油汙,不仔細看,還瞧不出牌子是藍色的。
午後,一輛夏利停在了蘭州拉麵館子跟前,車上下來一個中年人,湊近車裡囑咐了幾句。從後座上提出一個紅色茶禮盒,走進了蘭州拉麵館子。
男人一進門,一個女孩問他:“吃點啥呢?”
男人沒回答,探頭往裡看,繞過她,往廚房裡走,他又回頭瞄了一眼女孩,像是在打量一頭能不能賣得出去的牛犢子。
紅色的茶禮盒擺在了飯桌上,男人坐在禮盒背後,餘光時不時掃一眼給他端茶倒水上饃饃的馬鈴鈴。
四十幾歲的□□,摘下圍裙,坐在男子對麵,招呼廚房裡的母女趕緊上菜。
三言兩語過後,男人問:“叫進來看一眼?”
□□點了頭,門口停放的一輛夏利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娃娃,皮膚黝黑,略顯局促的身子套著一套嶄新的衣服。
他搓著雙手,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店裡。
□□迷茫地打量了一番娃娃,嗯嗯啊哦了半天,也沒想起要說什麼話,道:“坐,坐下說。”
他突然想起了個話題,“叫啥名字?”
娃娃愣了一下,男人搶答道:“大名叫張曉軍,家裡叫東東。”
□□又迷茫了幾秒,又是個選擇題,他也不知要叫哪個名字為好,客客氣氣地禮讓:“吃,多吃點,這是土雞,味道好。”
男人閒聊了半天,□□嗯嗯啊哦了半天。
男人問:“讓倆人見見吧?”
□□剛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雞肉,又是一通嗯嗯啊哦,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最後見他起了身,男人示意娃娃也跟上去,才知他是答應了。
□□探頭往廚房裡喊:“仔仔,仔——仔。出來。”
女孩探出一個清瘦的身子,應了一聲。
“你過來。”
馬桂梅兩手扯下女兒的圍裙,胡亂捋了捋女兒的碎發,將她推出了廚房。
她回頭看了一眼母親,轉過頭,紅色的茶禮盒一下子刺進了心裡,那些作祟的惡夢纏了上來。
她站在了父親跟前。
“喧個去。”父親轉身就走,又補充道:“你倆。”
午後的店裡沒個客人,廚房裡的門關得嚴嚴實實,□□和男子出了店,鑽進了那輛夏利車裡。
幾平米的店,突然顯得空曠裡不少。
年輕的男生怯生生地又放肆地打量著她,嘴角難以壓製的往兩邊扯,最後咬著下唇才勉強收住笑容。
她明亮的大眼睛泛了紅,噩夢還是發生在了現實裡。
“站在哪兒做啥?坐下喧。這個呆子!”□□不知什麼時候,又趴在門上流利的喊罵。
廚房裡的母親也催促道:“仔仔,坐下說說話。”
僵持著對立,她不抬頭,不想看到人臉清晰的印在自己腦海裡。
“你是沒看上我?”
她急忙後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顫抖,“我不知道,不知道……要相親。”
男生好脾氣地笑了笑,說:“這不就知道了,你彆緊張,我倆好好聊聊。”
她雙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死死攥緊了手腕,微微點了點頭。
“我不抽煙不喝酒,人也老實,不會說漂亮話。”
“我家有三個兒子,我是老大。”
“家裡爺爺奶奶都在,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也熱鬨。”
“我每年都去打工,錢從來不亂花,全部交給父母。等咱倆結了婚,就一起去打工,掙了錢還是得交給我的父母,畢竟娶你要花很多錢,沒個幾年是還不完的。”
“媒人說,你也老實,長得好看,人也勤快,不娶你的話就後悔死了。”
“我不想後悔,就跟著來了。”
“前幾天,還有個媒人讓我去看一個女子,聽說又是化妝又是打扮的,這麼一個女子娶回家,也是要跟人跑了。我看你就挺好。乖乖的,是個好丫頭。”
“我阿媽還說了,你啥都不會做沒關係,她會好好的教你。你就好好學就好。”
晴天裡突然想起一陣驚雷,她全身縮了縮,抬頭一看,天空裡刮過一陣烏黑的風。
“算了吧。”她說。
“啥?”男生語氣明顯高了半截,“啥算了,你說清楚。”
她低著頭,輕聲說:“相親,算了。”
男生一把揪起紅色的茶禮盒,扯斷了禮盒袋子,轉身就往門口走。
沒走幾步,他突然停住,“把錢給我!”
她這才抬起了頭,“什麼錢?”
“你們家沒見過錢嗎?”
“啊?”
“把錢給我!窮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