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桂梅一看形勢不對,打開了廚房的門,“你給媒人的錢,跟我們要什麼?你給誰了跟誰要去,畜生,你再罵一句試試,嘴給你撕爛!”
男生氣得臉紅脖子組,抱著禮盒就走了。
馬桂梅轉身一巴掌打翻了馬鈴鈴,進門的□□冷嘲熱諷道:“再算個球,第一個要是黃了,再就沒人要的貨!”
“人家娃娃差了啥了?自己啥都不是,沒出息的東西!還嫌棄彆人了。”
“看好了,名聲已經出去了,這個垃圾再也沒有人要了。”
每一句嘲諷,對馬桂梅來說,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她養了二十年的女兒,一旦有了差錯,自己苦心經營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抄起掃把就落在了馬鈴鈴身上,腦子裡又個聲音在叫囂:打!打死她!打死她你的恐懼就沒了!
馬桂梅下手的力度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直到一聲撞擊聲傳來,她才停了手。
眼前一片血跡,馬鈴鈴摸了一把頭上的血,動了動身體,好像還沒死。
“你個婊子!你看上誰了?”
馬鈴鈴摸了一把鼻血,想搖頭否認,卻又覺得沒有必要,於是靈魂跳出來,喜滋滋地看著被肆意踐踏的身體。
馬桂梅仍了斷了的掃把,腦子裡的聲音有開始叫囂:一定是偷著談戀愛了!名聲早就完了!
四下尋了一圈兒,隻有媒人和那個男生喝剩下的茶水,對準馬鈴鈴的血跡模糊的臉就潑了上去。
八寶茶裡的茶葉、果乾、冰糖全黏在了馬鈴鈴的臉上,那張血跡模糊的臉,總算是有了表情,她胡亂擦了一通。
那人喝過的茶水還在臉上,她跳起來,衝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把頭伸了過去。
冬天刺骨的水,撫平了臉上的傷痛,洗掉了茶葉。
她還未起來,一直有力的手伸了過來,攥住她的後頸,又是新的一輪。
……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扔垃圾一樣,她被扔出了店裡。
路人的目光,行人的議論,在冬日的晴天裡尤其清晰。
她站了起來,在心裡給自己點了讚,真厲害!還能站起來!
夏利車上的男人又鑽進了店裡,□□嗯嗯啊哦了半天,男人嘖了一聲,勸道:“婚姻是要大人做主的,她一個小丫頭懂啥?”
“人家娃娃老實,勤快,還有啥不滿意的?”
□□憤憤地瞪了一眼廚房,“我們家這個是個爛貨,配不上人家娃娃。”
男人往前湊了湊,出主意道:“你先答應,丫頭們,直接送出嫁,還能做個啥?”
小店裡迎來了今日不知道第幾輪的沉寂,□□點了點頭。
男人往後靠在了背椅上,衝馬桂梅打招呼:“嫂子,忙著呢?”
馬桂梅沉著臉,勉強回了一個笑容,醞釀了一番,說:“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廊北的男人們不怕自己老婆,但怕彆人家的老婆。
男人瞟一眼□□,喝了口茶,“這個娃娃太老實了,不會說話。”
馬桂梅垂著眼,用自己生平最大的知識儲量來解釋:“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說出來的話是要負責的。娃娃給你的錢,我們一毛沒見。非跟我們要,這不是老實的問題,這是個腦子的問題。”
男人也嗯嗯啊哦了半天,離開了小店。
店裡隻剩下馬桂梅和□□夫妻倆,對視一眼,矛頭對準了馬鈴鈴,又是一番詛咒加辱罵。
被詛咒的馬鈴鈴蹲在冬日荒無人煙的地裡,拿土摸了幾把傷口,四下望了望,靠在一根電線杆子上曬太陽。
她今年二十歲,輟學後一直在店裡幫忙。
也不對,從她記事起,她就在店裡幫忙了。
從一開始的小跑堂,到現在的跑堂、廚娘、收賬全方麵發展。
她的靈魂又跳了出來,望著北方獨有的清冽陽光,空蕩蕩的天空,四下無人的田野,滿身傷痕的她。
“哎,你剛剛真丟人。”
她懶洋洋地回:“嗯,我知道。”
“看著你被打,很爽快,像是在撕一塊臟抹布。”
眼底又湧出了淚水,“是吧,我也覺得。”
“仔仔,我真討厭你。”
“巧了,我也是。”
“太陽落山了,你不回去嗎?”
“回去,等他倆關了門我再回去。”
“睡店裡嗎?”
“嗯。”
“也沒人來找你,他們不怕你自殺嗎?”
她眯著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們巴不得吧。”
“要是回到小時候就好了。”
她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