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院出來時,外頭早已是大亮。
昨夜像是下了一場小雪,路上的草木都蓋上了一層白霜。
月燈走在沈微慈身邊小聲道:「姑娘喝了那藥,萬一是猛藥怎麼辦?」
「明知道那是傷身藥,難不成每日都要喝麼。」
沈微慈這會兒覺得胃裡翻滾的燒心,也不知是不是心裡抗拒,總覺得那藥在肚子裡翻滾折騰,走了一段距離才扶著一棵梅樹乾嘔,半點兒沒吐出東西來。
她的眼神冷清,看著落在地上的梅花花瓣,細聲道:「她這般沒有顧忌的害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說著沈微慈臉色蒼白的喘息幾聲,又站起來緊緊捏著月燈的手,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月燈聽罷看向沈微慈:「可萬一出差錯怎麼辦?」
沈微慈扯了唇角:「月燈,你隻信我。」
月燈這才應下,又看向沈微慈:「那奴婢這會兒去麼?」
沈微慈點頭:「這事你去是最好的,你便與我父親說出去給我買針線,我要做繡工準備嫁妝,父親會讓你出去的。」
月燈點點頭:「那我下午就去。」
沈微慈搖頭:「你這會兒先去找父親要了腰牌,中午人都用飯去了,你再出去。」
月燈看向沈微慈:「那姑娘一個人回去?」
沈微慈攏袖嘆息:「你不必管我,我在臨春院等你,你快去快回就是。」
月燈這才誒了一聲往另一條路去了。
剛才那藥苦澀的厲害,沈微慈也知那藥喝不得,可若她不喝,在父親眼裡便是不領情了。
她手指按在胸口上,撐著梅樹又緩了一會兒才往前走去。
宋璋站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低頭看著沈微慈的動作,眼裡的沉墨如深潭,情緒明滅。
直到見到她獨自往前走時,眼波才動了動,身形消失在閣樓上。
下過雪的青石小路有些滑,好在雪並不大,不走僻靜處沒有被人打掃過的地方也無礙。
她的院子本就偏僻,幾乎是挨著後園子的深處,鮮有人路過,打掃的懈怠了些,青石路上還沾著雪色,但瞧著卻別有一番意境。
她走的緩慢,在提著裙擺上過一處橋廊時忽的頓住,隻見著前頭不遠處宋璋赭色的身影正往這邊過來,因著昨夜那一遭事,她下意思的就想躲避。
見著人似乎越來越近,沈微慈乾脆往旁邊另一條路的觀景小亭走,那裡雖說儘處是湖水,好歹不與他同路撞上。
宋璋鳳眼瞧著那不遠處忽的頓了步子又變了方向走的人,唇角下壓,眼神變冷。
看來是在故意躲他了。
沈微慈坐在亭子裡看著湖水,想等著宋璋走了再走,隻是她正低頭看著湖水出神,忽見著湖水中的倒影,一愣之下轉頭,宋璋正負手站在自己身後。
他的身形高大修長,一身鮮亮的赭衣讓他看起來比平日裡更張揚了些。
依舊是黑色革帶和護腕,隻是今日腰上未配件,隻掛有一隻玉白色的雙獸紋玉佩,像是閒適裝扮。
沈微慈如鯁在喉,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也就又回頭看向湖麵。
宋璋直接坐在了沈微慈的身側,長手搭在欄杆上,目光緊緊看著沈微慈蒼白的側臉問:「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