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軟刀子(1 / 2)

假戲真做 春日負暄 1829 字 25天前




陸既明這一路,不像打仗,倒像是耀武揚威,站站皆停,停即招兵,軍旗獵獵,聲威赫赫,生怕章振鷺不知道他來勢洶洶。

出發那日,陸既明煞有介事地軍前動員,自上車後,他便鬆散下來。除開每日裏一兩個小時處理事務,其餘時間要麽喝茶看報,要麽和沈馥嘮嘮閒嗑,竟比之前在醇園時還要悠閒自在。火車上餐食如常,床褥鬆軟,沈馥有時都恍惚了,這到底是出門遊玩還是出門打仗。

嫌棄束縛得難受,陸既明也不著戎裝了,每日裏隻穿襯衣,頂扣也散著,靠著窗歪斜倚坐。隨著火車前進,窗外景色飛速往後拋,風吹得陸既明手上的報紙簌簌作響。

沈馥正坐在另外一邊的窗旁吸煙,眼尖瞅見了報紙上的內容。

陸既明看的竟是幾年前的舊報紙,沈馥站起身來,手上夾著煙,拿起陸既明手邊擱著的另一份報紙,隨意翻看,居然也是舊報紙。都是同一個年份,當其時正是上一屆選舉,辦得如火如荼,版麵上都是選舉新聞。

沈馥手上拿著的這份,頭版正好是陸重山與嚴一海握手的照片。當時陸重山看著還不老,高瘦挺拔,好似鬆柏遒勁。這是沈馥第一次見嚴一海的照片,作為與陸重山齊名的大軍閥、陸既明的外公,嚴一海顯得和氣多了,笑容可掬,眉眼間和陸既明有幾分相似,看來陸既明長相肖母。

報紙寫得很不客氣,直指政府選舉隻是嚴、陸二人 “媾和” 的遊戲,議員受賄,政見不同者或受威脅、或遭迫害。沈馥抖了抖報紙,又翻了一頁,角落有小文章,配圖是一隻香噴噴的烤乳豬,諷刺議員受賄獲利,被稱“豬仔議員”。

沈馥合上報紙,看向看報看得津津有味的陸既明。

如今又是選舉,陸既明看起舊的選舉新聞來,沈馥不信他是臨時起意。隻是不知,這一次他親自上陣對峙章振鷺,與選舉之間,有何關聯。而自己這一枚棋,這一回,陸既明又打算下在何處。

又是這種討厭的感覺,任人擺布,茫然無知。

沈馥略帶煩躁地碾了煙,正好陸既明也合上了報紙,兩人目光對上,沈馥問道:“我連槍都不曉得怎麽開,大少帶我上前線乾什麽?”

陸既明隻是笑:“想學嗎?我教你。”

沈馥不由得想起上一回陸既明教他開槍時的情景,在落雁灘。有些細節如今已經記不清了,但沈馥仍舊記得噩夢纏身時的恐慌。要克服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麵恐懼。開槍殺人可怕,但總比不上手無寸鐵卻被人用槍指著時可怕。

他說:“好啊。”

陸既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往外叫來衛兵,要來一把手槍。他把彈夾卸下,空槍放到沈馥手上。槍身堅硬冰冷,沈馥手縮了縮,但還是握緊了槍。像上次一樣,陸既明自後將沈馥攏在懷裏,握著他的手去扣扳機,帶著他瞄準窗外飛逝的景物。

手指搭上扳機,沈馥又想起了那日開槍。

他不由得有些心慌氣短,額頭上也沁出汗珠。想著要轉移注意力,他冷不丁地問道:“大少,你第一次開槍殺人是什麽時候?”

陸既明估計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有些意外,沈馥能感到他在自己耳邊的呼吸頓了頓。就在沈馥以為他不願說時,他卻道:“很久之前了。我都不認得那個人,隻知道他要殺我,他扼住我的脖子,我摸到了槍,胡亂地開,一槍就崩中了他的腦袋。”

能扼住脖子的距離必定很近,在這樣近處開槍,腦袋會在眼前崩開,就像熟透了被劈開的瓜,汁水四濺。光是這麽想一想,沈馥都要後背一涼。

窗外景物後撤得飛快,壓根沒法瞄準。陸既明煞有介事地包住沈馥的手,帶著他上膛,胸膛頂著他的後背,下巴貼著他的耳朵,說話猶如耳語。

“你隻需要知道,不開槍就是死。” 陸既明輕輕說道,“活著時縱然會噩夢纏身,但好歹活著......”

這一回,不等他說完,不等他主導,沈馥自己用力扣住扳機。

“哢噠” 一聲輕響,沒有射出子彈,沒有人死亡,隻是輕輕一扣,沈馥卻覺得如同扳動千鈞之力,後背汗濕。

陸既明笑了,側頭親了親沈馥的鬢角,開懷地道:“你學會了。”

陸既明鬆開握槍的手,沈馥卻沒鬆手,自己再一次上膛,動作略顯生疏,卻毫不遲疑。他轉身,將槍口頂在陸既明的肚子上。陸既明一挑眉,抬起一雙手作投降狀,向下看了看槍管,又往上看了看沈馥。

沈馥雙手穩穩地握著槍,槍口一點一點地往上,最後頂在了陸既明的胸膛上。

槍沒有子彈,陸既明本該一點兒都不害怕,但他看著沈馥眉眼間泄漏的殺氣,心卻顫栗起來,在黑洞洞的槍口下,隔著衣裳皮肉,止不住地強烈搏動起來。

“開槍。” 陸既明沉聲說道。

沈馥抬頭看向陸既明瞳仁漆黑的眼睛,手再次扣動扳機。又是 “哢噠” 一聲輕響,陸既明驚呼一聲,捂住胸口,作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踉蹌兩步,往後癱倒在床上,裝模作樣地喊道:“阿馥,我的心,好痛......”

陸既明拿捏作態,倒一下子將剛才緊繃的氛圍打破了。

沈馥像被火燙了一般,連忙將那手槍放在桌上,呼吸還未平複,後背一陣涼,都是汗。方才,陸既明眸色深沉,似有魔力,引誘人沉溺其中。

陸既明撐著腦袋看他,說道:“你想出師,還得再學一樣。”

沈馥看向他,問道:“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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