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怎麼這麼反常呢?才到芒種怎麼就熱的連褂子也穿不住了。家門口的棗樹明明才剛長出了嫩綠的小葉,小小的一個角還沒長出一整片呢。前天才摘了門口的槐花焯水包的餃子,今天記院子都是落了地的槐花,也不知是不是給曬掉的。這麼熱的天也該有三十度了吧,真是反常,往年可不這樣”。天熱的張老二煩的很,耪地的鋤頭也越來越不耐煩了,一下沒注意就把壟溝裡兩寸來高的玉米苗給鋤掉了。下意識彎腰撿起來想再栽回到地裡,剛按到坑裡,一下子想起自已是來耪地的就帶了鋤頭來,又沒開車拉水,怎麼栽啊?火氣一下子竄到心頭,索性一腳把苗踢出了坑。把鋤順著壟背豎著放到地裡,一屁股坐在鋤頭把上手伸進上衣口袋摸出煙點上。紅色的塑料打火機算不上好用,有時侯按一下打不著,還要再按幾下才能順利點燃。不過勝在便宜,單買也就一塊兩塊錢,整盒買更便宜。不過確實壞的也挺快。家裡女兒讓飯,用來點火的打火機時不時就壞掉扔了。修又沒法修,都剩好多汽呢,扔掉實在白瞎了!說她多少次了,點火時彆按太長時間,點不著柴就拿點紙塑料袋啥的當引柴,一下子就著了。點著煙剛吸了一口就嗆的不人住的咳嗽,這煙勁太大了,抽了好一陣子有時還是不太習慣。這煙其實是自已卷的。去年突然就發現煙怎麼漲的那麼貴了,原來兩塊五的都沒地方賣了,家裡雖然也有孩子們過年給買的幾條煙,但又沒有客人來自已抽的勤了,媳婦總磨嘰說什麼“櫃裡那好煙留點來個人啥的抽,彆都抽沒了。來人了還得現買去。挺貴的,明天買點便宜的自已抽。”便宜的煙突然就不好買了。大概是現在抽便宜煙的人少了吧,煙草也不生產了。想了想乾脆上大集上買了幾斤煙葉自已卷。煙葉可便宜,幾塊十幾塊一斤,一斤都夠抽挺長時間的。算算賬一年下來能省不少錢呢!所以打那以後就不怎麼抽現成的煙了,平時都抽自已卷的煙。費事是費事的,不過不忙的時侯多卷點,隨身帶著也不覺怎麼不方便。不過還是得隨身帶一盒好煙,遇到人了給人家抽,給人家自已卷的總歸是不合適。抽完了一顆還是覺得煩悶於是又接著點著一顆,皺著眉頭又猛吸兩口,終於心裡的煩躁隨著煙吐出了一些。哎!要說這事可真實愁人哪。一切都要從那天賣菜回來說起。
家裡除了種這幾畝地,唯一的經濟來源也是一家人賴以身存的生計,就是蔬菜大棚了。村裡人扣大棚大概是從兩千年開始的,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多虧了政府讓本地農民扣蔬菜大棚的政策。這二十來年村裡可是翻天覆地的大變樣了。原來幾乎家家戶戶都是三間舊房子,辛苦種地一年到頭也就夠吃飽飯,那時侯自已也還年輕。種完地就得出去打工掙錢。秋收了再回家。有時侯直到過年才能回家。那時農民工進城一般都是在建築工地乾活,畢竟沒上過什麼學。能乾的活也就是賣力氣的。一年到頭在家裡也待不了幾天。那時侯孩子小,出去一年,再回來孩子都不認識了,好不容易認識人了過了年又該出門了。要不是實在缺錢過日子。誰願意離鄉背井的出門打工啊。那些年是真不容易。還好後來地方政府開始鼓勵扣大棚,又不用離開家,能賣菜掙錢也不耽誤種地。家裡能拿出幾個錢的人家基本都響應號召扣起了蔬菜大棚。北方一般都是反季節蔬菜大棚,利用冬天農閒種菜,既不耽誤種地,冬天菜價也要比夏天貴的多。自家當時並沒有建新棚,是買的通村人家的舊棚。那戶人家在其他地又扣了一個大一些的棚,這個小的顧不過來就賣了。買現成的好處就是省事。舊棚不用操心建棚。水電都是現成的。
當時買棚的時侯,前麵那戶人家是本家的一個大姐,也就是通族的親戚,所以地的邊界,兩家人還一起共用一口水井,並沒有什麼問題。直到大姐家也在其他地方建了新棚,把舊棚賣給了另一戶通村的張狗兒,麻煩的禍根就埋下了。
起初兩年,兩家人之間倒也沒什麼矛盾,畢竟要是往上倒幾輩,也是通族通姓,所以也算和睦。前麵那戶人家需要幫忙的時侯,自已也會出力幫忙。有一回。張狗兒在外麵打工,天冷入冬還沒能趕回來,再不給大棚草簾子新栽的菜苗就得凍死。張狗兒媳婦坐在棚上哭,自已實在看不過去,和老婆幫著忙把簾子給上好。那時倒都覺得遠親不如近鄰嘛,何況又都是通族,就該守望相助。兩家倒也算和睦。後來他們也在其他地方建了更新的大棚。小棚呢漸漸也就荒廢了,也就不扣了。直到徹底荒掉之後,直接都種地了。這塊地方矛盾就來了。
先是說自家的地方大,占了他家的地,他家地方不夠。其實在這片地上建棚的人家心裡都清楚,最後這一排棚背靠個大坎子,就像山上的懸崖一樣,從外麵往坎子裡挖就能多出很大空間。所以地方肯定是要比前幾排更大。當初承包地的時侯,交的承包費,包括農業稅,都要比前麵幾排棚更多。隻是到後來國家有政策,不再征收農業稅,村裡麵也L諒村民建棚不易,又有政府倡議多建蔬菜大棚。農業稅包括承包費也就不再征收了。狗媳婦兒也不知是哪裡想起來不得勁兒了,就開始找麻煩,說她家棚地方不夠,被後麵自家占去了。每天罵罵咧咧,最後還直接找大隊要過來要打地。自家其實很莫名其妙。本來這塊地方就比前麵要大,村乾部也都知道。但是打的的時侯發現他們家的地又不缺,對比她堅持堅持是前麵那一排棚的人家給她家的。就這樣,第一次解決無果。大隊乾部隻能回去。沒有辦法,就得等到第二次調解。這期間媳婦兒聽人說狗媳婦兒和大隊來的那位乾部家屬是什麼親戚關係,一想這可不糟了嘛,要是人家有親戚關係,自家還不得吃虧。想著想著說:“不行,咱們要給他送點兒禮去”。可是送什麼好呢?直接給錢,又怕人家不要。想來想去,最後決定買條兒煙吧,一二百塊實在也不少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於是是這天傍晚,媳婦帶著在城裡買的煙,領著孩子以串門的理由就去了那位乾部家。剛開始寒暄寒暄,吃沒吃飯呀?孩子多大了呀?上沒上學呀?漸漸的便開始進入正題。媳婦兒就開始訴說自已的委屈,明明地多是因為當時買棚,棚原本地就多,又不是自家多占了他的,他的地也夠,他又偏偏說是彆人給他的。那彆人給沒給他,給他多少誰又知道呢?還不是他一張嘴說了算。大隊的家屬也附和著,“也是,這地本來就多,誰也都知道的,可是如今人家就堅持說是地少了,他家的地去除彆人給他的,確實也少了一壟,這個事兒確實也不好處理。”。這是大家隻能把眼睛都轉向乾部。乾部剛從外麵處理事情回來,喝了酒讓媳婦給沏茶。先給客人倒了茶,才給自已倒上。喝了兩口茶摸出煙,給自已點上,抽了兩口,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個事不好處理?他說你地多,你家地確實多。但那是建棚時就多出來的。他說他地少,他確實也少,但就是他這個少確實誰也不知道他是真少還是他說的。但是打地按他說的刨除人家給他家的,她家地確實又少了。要是實在不行,就把你家他棚後給他一條壟吧。你說這一條壟吧,本來也不多。就他棚往下出溜的土也有那麼大地方了。不給他你也種不了。要是他非要翻騰這個事兒,要是到最後再收你們承包費更不劃算。要不就這麼著吧,你說呢?我肯定不讓他想要多少要多少。就棚後邊兒給他一條壟。給你們埋好邊界石。他以後也不能再往後邊兒再欺負你了,你看這樣行嗎?”
張老二媳婦兒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看乾部的神情,應該是村裡已經有了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哎,算了就這麼著吧。於是說了些感謝乾部的話。這事就這麼著了。臨走時,雖然乾不和家屬一再拒絕,也還是把那煙留在了那兒。那件事兒最後就是自家給了狗家一條壟,就算完事兒了。
誰想到過了幾年,這狗家又不消停,他在自家棚前麵,所以自家進出棚走的路肯定要經過他家的地。時間久了。狗家可能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思,種地是越來越往路上靠。慢慢的就開始刨路種地,路被刨的越來越窄。走路也就越來越費勁。終於,媳婦兒忍不了了。開著小三輪賣菜時不再小心翼翼不敢碰到玉米苗了。不管不顧直接就走。結果自然是壓了苗,狗媳婦兒肯定就不乾了。每天堵在棚前麵罵。我和媳婦兒兩個人,我是個窩囊人,我自已也知道。媳婦不是。她罵,便出去跟他她對罵。壓了狗媳婦兒再種,我媳婦兒就又壓。終於媳婦兒生了氣,開始在路邊埋上一排一排的玻璃碴子。晚上回家的時侯,媳婦兒沒看到,為了躲玻璃碴子摔了一跤。車子也摔壞了。這就更氣了,連夜孩子打電話讓閨女回來。
要說這閨女其實彆的地方都很好。就是不結婚這一點實在是愁人!閨女長的像媳婦,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細高挑。小時侯就招人稀罕,長大了打二十起上門介紹相親的媒人就沒斷過。她就是一個都瞧不上。就這麼一拖再拖,拖到通村比她小的都結婚有孩子了。拖成了自已和媳婦的一塊心病。吵也吵累了,罵也不管用。沒辦法隻能先這麼著了。可心裡是一時一刻也放不下。隻能求求老天爺幫幫忙哪天讓她開了竅,解了這塊心病也就好了。這孩子歲不讓人省心也沒啥本事,但到底是自已孩子,回來一看那記路的玻璃,立刻氣的不得了。直接就用手開始撿,也是不加小心,一下子手就劃破了孩子媽這一看一下子這火就再也壓不住了。拿起手機就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出警看了現場。拍了受傷的手和路上玻璃的照片。讓她媽簽個字就走了,說讓等著。孩子媽這暴脾氣可是無論如何也等不得了。去村上,一趟一趟的就找啊!村乾部也忙,畢竟現在正是地裡苗剛長出來,得耪地的時侯。都忙著乾活呢。這事那事的哪有空管這點小事。左一趟沒找來,右一趟還是沒找來。沒辦法去村乾部家裡找吧。總算村乾部那天終於騰出時間來棚前要解決這個事。孩子她媽又去派出所找了民警一起解決玻璃的事。村乾部來了自然是要先了解情況的。我們家就想讓村裡把路的寬度弄清楚,讓好記好。讓狗她們家的彆再在路上繼續栽苗了。了大隊乾部一來就說“你讓打地,人家說了得先打你家棚,你家棚地多。打出來重新承包。她要包多出來的地”。張老二這一聽不對勁啊,這路她家占沒占和自已家地多不多有什麼關係呢?路是國家政府的呀,不是自已的地呀!打自家的地還收回重新給她包這事什麼道理?自然要問乾部:“這又不是一回事,她要打地跟我讓量路有什麼關係?”結果乾部說:“人家說了,先打你家地,不然不讓量路寬。你打完地再量路要多寬抖都行!原來三米給你四米,五米都行。”這不是脅迫嗎?張老二媳婦被氣的口不擇言,直接問村乾部:“村裡有這個權利嗎?這條路想多寬就能多寬嗎?我就要路寬,你給我量出來。要量地。行,你們量吧。多了憑什麼給她承包?我的棚在這呢。你們還想給我拆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