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什筆直的站在門口，等待主人回來。隻是他感覺今天等待的時間格外的長，就像遊戲加載時一樣。自從接了林貢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心裏就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要發生什麽大事，而且這件事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猛地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像甩水一樣甩出去。怎麽可能跟自己有關？自己已經是個普通的的肉仆了，找自己麻煩圖什麽？抓走賣腎換手機嗎？章一什心中打趣的想著，突然感到汗毛倒立，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了。還沒等他細想，門打開了。約翰走進屋，可章一什沒有像往常一樣鞠躬，而是向後退了兩步。在對方身後還跟著兩個智械，他們的雙臂明顯大了許多，不知道是添加了什麽裝置。約翰並沒有對章一什的反應不滿，行章一什開口道：“一什，你跟著這兩位先生走。”智械沒有性別，說先生隻是為了表示禮貌。“為什麽主人？是我那裏做的不好嗎？”“沒有，你工作完成的很好。”“那麻煩你，讓我留下可以嗎？”章一什不知道對方是乾什麽的，但他很確定，一旦跟對方離開，絕對沒有好事。“讓你走跟我的決定沒關係，是由主母發布的。”章一什的心涼了半截。主母，智械城最高領導者。像這樣的大人物，當然不可能關注到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的命令是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個大群體。這明顯不像是一件好事。“我能先打個電話嗎？”章一什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當然，但麻煩儘快。我們還有許多其他事要做。”兩個外來的智械回答。章一什走到屋子的角落，用顫抖的手給林貢打去電話。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聲的吼道：“林貢！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要告訴我什麽？”“……”電話那頭又是沉默。就在章一什要破口大罵時，對麵傳來了回答：“主母要回收部分肉仆，用來……用來做實驗。”他的話裏依然透著疲憊。“什麽？！”雖然早有預感，但聽到林貢的話時他依然感到一陣惡寒：“林貢！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怎麽救？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就一直在向有關部門聯係。不隻是我，幾乎所有人類，還有相當一部分智械都在反對，人類聯邦為此特地來交涉過了，都沒用。”“你之前就是想說這事？”“……”短暫的沉默，林貢的聲音又傳來：“是，我想提前告訴你，不管是逃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沒能說出口。”“媽的，憑什麽那個主母讓我去死我就去！還有你，當初你跟我說的好好的，當十年這什麽狗屁肉仆我就自由了。結果現在算什麽情況？”章一什憤怒的吼道。“我也沒想到，沒人想到。之前從沒有過這種命令。”林貢心中沒有太大的起伏，自從命令發布以來，這直接憤怒的話他已經聽過太多了。現在隻剩下疲憊、悲傷還有麻木了。章一什依然在罵著，罵主母，罵林貢，罵這個世界。他也不在意對麵在不在聽，做隻是為了讓自己不至於立刻崩潰而已。原本遠在天邊的死亡瞬間近在眼前，甚至等待自己的可能是比死亡更殘忍的結局。他心中一狠，逃！一定要逃！自己還要找回去的方法，絕對不能就這麽死在這。還不等到他有所行動，突然有水打在他脖子上，接著就感到意識快速消散，下一刻直接倒在了地上。門口的兩個智械向上級匯報道：“目標反應過於強烈，已經使用麻藥。”接著轉向約翰道：“感謝你先生，關於你租用這個肉仆的剩餘費用，後麵會有人退還給你的。”“我知道了，但主母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同時需要這麽多活人去做實驗，這也太……”即使是作為智械的約翰，也對這場實驗感到恐懼和反感。“不知道。”對方回應道，如果不是作為智械沒有肺和氣管等結構，祂現在就在歎氣了。“其實我們這些人大部分也不讚同這種行為，不管是於情還是於理都不合適。但這是少數由主母親自下達的指令，我們又怎麽能猜到主母的計劃？”“是，主母這麽做，一定有祂的理由。但這也太……”“行了，別想了。”見對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約翰也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對方將章一什帶走。而章一什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見自己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他那天回了家，第二天媽給自己做了不少吃的，還批評他考試成績下降。後來他參加了高考，考的成績還不錯，進了自己理想的大學。現在他正跟大學同學聊天，抱怨著大學生活。不，不對，那不是他！那隻是一個長的跟他一樣的家夥，他取代了自己！也不對，這不是取代，是搶走！這家夥搶走了自己的生活！他想抓住這個強盜，卻發現自己連身體都被搶走了。那是自己的！身體、朋友、父母、人生，那些都應該是自己的！這時他聽到身邊有什麽聲音，或者這聲音一直都在，隻是自己剛才沒有注意。但他聽不清那聲音是什麽，也沒法辨別是從哪裏傳來的。他隻能仔細去聽，某一瞬間，他明白了。那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身邊的每一處都在發出那聲音！他也聽清了那聲音在說什麽，那聲音在說：“記憶是什麽？”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複。緊接著，他眼前的場景破碎了。大學、室友都消失了。隻有那個強盜還存在，他動了起來，不是向前，而是往後。他回到了考場，但下一刻考場也破碎了，卷子、身邊的學生、監考的老師，都破碎了。可他還是沒有停止，他還是在後退。突然那個強盜消失了，章一什回來了。他發現自己坐在一輛公交車上，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公交車也破碎了。乘客、司機，和之前的一樣，都破碎了。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不停的往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破碎，直到他看到一對男女，他終於崩潰了——那是他的父母。他想閉上眼，卻連這也做不到。他隻能看著父母和之前的一切一樣，身上開始出現裂紋，緊接著裂紋越來越多，直到某一刻徹底碎裂，變成無數碎片掉在地上。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也出現了裂紋，看著裂紋沿著自己的身體蔓延，各種情緒充滿他的內心，恐懼、憤怒、絕望還有一絲的慶幸。他也破碎了，他感到了痛。但他意識到這痛不對，這不是碎裂的痛，是鑽心的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