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未卜先知。
我死前打給她那通被掛掉的電話,雖然不至於讓她為我的死負什麼責任。
卻讓她在這個家的位置變得很微妙。
我媽動作很迅速。
第二天上午琴房就被騰空了。
她在家具市場逛來逛去,試圖找出和當初被扔掉的一模一樣的床和衣櫃。
但最後也沒找到完全一樣的。
她把那些透著陳腐氣味的衣服從雜物間拿出來,一件件展平,掛進衣櫃裡。
總共也沒有很多件。
何況都是我上學時買的,就算活著,也穿不上了。
然後她出門,找到一家金店的工匠,儘可能修複那個鐲子,戴在了手上。
我的遺照被放在房間裡,每天我媽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去把它擦得乾乾淨淨。
我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補償嗎。
還是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呢。
生前,我是那樣絕望地渴求著她的愛。
哪怕給我一點也好。
可死後才得到。
我有些暴躁地在房間裡飄來飄去,想把書架上的東西掃落,想把她新換的床單被罩扯起來丟掉。
像從前無數次吵架那樣指著她罵些傷人傷己的話。
不要再惺惺作態了,媽媽。
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偽造出愛我的假象。
難道連你自己都信了嗎。
可我說不出來。
說出來了,她也聽不到。
我第一次意識到,作為一個靈魂體存在,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消散去投胎呢?
還是會以這樣的姿態,永遠困在這個不屬於我的家裡。
冷眼旁觀他們的幸福人生。
好在很快,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