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在一起多久,從小到大,十幾年時間,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一年多!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自己比我了解她?我是她媽,她在想什麼我能不知道?”
又是同樣的台詞,又是那套習慣性的子非魚之說。
這種說辭在乾預第三者的對話和辯論中,簡直如同耍無賴一般,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很好的反駁方法。
畢竟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隻是季風從來都不是被懟了就裝死的人,除非……懟他的人是溫暖。
如果原本占據道理的說辭無法獲得認可,那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拋棄那些說辭,甚至直接掀桌。
季風輕笑,看著眼前的王亞琴,輕輕歎了口氣:
“阿姨,我始終覺得,一個人永遠不可能真正的去了解另外一個人,除非穿過她的鞋子,去走她走過的路,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問題。
可我真的走到她走過的路時,或許連路過都會覺得難過。
之所以去開導她,隻是因為我是旁觀者,之所以開導不了自己,那是因為我是當事人。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什麼感同身受,我想表達的隻是……
我為她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為我多了解她,而是因為我喜歡她,在乎她,愛她。
而阿姨,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她,懂了嗎?”
這世界確實沒有感同身受,也不需要感同身受。
如果喜歡的人難過了,那伱默默陪著她就已經很好。
其實最開始認識溫暖的時候,她的情緒很不好,連走路都會覺得很累。
那時候的溫暖確實很危險,好在一切都熬過來了,事情也沒有朝著壞的方向發展。
季風不喜歡去提那些讓溫暖難過的過往,一直都不喜歡。
但今天麵對王亞琴屬於沒辦法。
她是溫暖過不去的坎,又是她必須過去的坎,原生家庭的事情必須要去解決,不然會影響溫暖一生。
至於溫暖的情緒,晚上好好補償她吧……
“我怎麼可能不在乎她?”
“那阿姨說說,溫暖喜歡吃什麼早餐,午餐,晚餐吧?”
“額……”
“不知道嗎?那我來告訴阿姨好了,溫暖早餐喜歡吃小籠包和沙湯。
午餐喜歡吃肉,她無肉不歡,晚餐喜歡各類小吃,如果有空,她還會主動下麵條,這些不難吧?”
“這些不重要
“那阿姨說說什麼才重要,季風洗耳恭聽
“我……”
隨著季風的表述,王亞琴一句都回不上來,屋裡的氣氛再度回歸壓抑。
沒辦法,季風的問題無可辯駁,至少王亞琴這種水平的人,還反駁不了。
可十幾年的操控,溫暖的默默順從,已經讓王亞琴漸漸養成了習慣。
溫暖就是她所掌控的最大財富,利益,也是她情感的寄托,隻是這種情感的寄托,已經在某些執念的驅使下,發生了畸變。
一旦溫暖這個被她視作私有物的存在被其他人染指,動搖。
那王亞琴就會不可避免的暴怒。
很多人都說過,憤怒的時候不要說話,也不要做出任何決定,這是有道理的。
因為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在憤怒的時候說話,往往都不是真心話。
但王亞琴不懂這些,她在溫暖的麵前永遠都不會收斂自己的脾氣,就像是她曾經對自己丈夫說過的那些話一樣。
在她憤怒的時候,惡毒之言也就脫口而出:
“我不在乎她,我養了她十幾年?我不在乎她,我把她培養的那麼優秀?你以為我這十幾年是怎麼過的?
她一輩子就是這個命,我要是不管著她,她早晚和她爸一樣,不過我看她現在也沒什麼變化,才十幾歲就會勾引男人,賤貨一個……”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王亞琴滿目驚愕的側過臉,手指不自然的撫上臉頰。
她驚呆了,重手讓她有些失神。
似乎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說話語調始終都有條不紊,不管她怎麼說,怎麼講,怎麼貶低,都沒有絲毫動怒意思的季風,居然會直接動手打她。
要知道,就算是竇丁那個五大三粗的家夥,明麵上也會對自己保持著足夠的客氣。
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季風,才是真正會對她不客氣的人。
這一巴掌,也屬於預料之外的情況。
因為季風和溫暖之前商量的,是以勸誡為主,但季風剛才沒忍住。
說自己女兒勾引男人?
賤貨?
他怎麼可能讓溫暖受這種氣?他自己也不會允許有人這樣罵溫暖。
所以這一巴掌很響,也很重。
但季風覺得,王亞琴應該慶幸自己是溫暖的親媽,不然……
王亞琴從慌亂和錯愕中回過神來時,轉向季風就要發火。
“你竟然敢……”
“你應該慶幸自己是溫暖的媽媽
這一刻,王亞琴深刻感覺到了季風那冰冷的眼神。
“你要做什麼?”
“是不是我對阿姨一直很客氣的緣故,讓你認為我這個人很好說話?阿姨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你,你……”王亞琴捂著臉。
如果換做其他的小輩,或許王亞琴此時就撒潑打諢了,這幾乎是大部分女人都會的招數。
隻是她在看到季風的眼神後,原本撒潑打諢的想法瞬間消散。
她居然不敢?
為什麼不敢?王亞琴自己也不知道,危險?害怕?她怎麼會害怕一個小孩子?
可是……
“坐下沒了敬語,季風的聲音更加冰冷,且不容置疑。
王亞琴莫名其妙的乖乖坐下,不敢違背。
隨後就看到了季風鬆開衣領,應該是剛才生氣讓他有些熱,翻開領子透了透氣,才重新把溫暖的雙腳放好。
他抓起溫暖之前用過的玻璃杯,把杯子裡剩下的水喝掉。
“看著這個杯子
“額,什麼?”
王亞琴話音未落,季風便猛然一緊手中水杯。
砰!
常見的杯子在季風手中瞬間碎裂,碎裂的杯子被季風隨手丟在茶幾上,玻璃渣子也蹦了出去,有幾粒甚至蹦到了王亞琴身上。
血液順著季風的手指流了下來。
但季風並不覺意,隻是平靜的對新保姆葛雲潔招呼了一聲:
“小葛,過來收拾一下
“哦,好的先生
葛雲潔火急火燎的跑過來收拾東西,她始終低著頭,在季風的麵前,似乎要比在溫暖的麵前更顯畏懼。
這樣的表現,也給了王亞琴一個同樣屈服的理由。
小葛也很害怕季風,那自己害怕也是正常的,不是嗎?
王亞琴的目光不再敢與季風對視,但季風似乎沒有就此放過的意思。
帶血的手掌拍了拍王亞琴的肩頭,血液瞬間把她的白色上衣,染成了鮮紅:
“阿姨,讓你來,是來過好日子的,你隻要不作不鬨,溫暖也會讓家裡的保姆好吃好喝伺候著你。
一直伺候到你老,所以,彆不識好歹,懂了嗎?”
堅實的道理,響亮的巴掌,鮮紅的血液,不容反駁的人。
這一幕極為富有衝擊力,也讓王亞琴這種中年女人,第一次認知到了層次的差彆。
麵對季風的強大壓力,王亞琴此時有些慌神,她的目光不敢繼續停留在季風的身上,就想要找尋一個眼神的歸宿。
通常來說,溫小暖就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在王亞琴看來,溫暖最好欺負。
隻是此時溫暖一直背過頭裝死,或許她對季風和母親之間的某些談話和爭論有所反應。
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一次打斷季風。
既然是季風決定親自處理,那她就會無條件的順從,即使有一些意見和想法,也要等其他人全部離開之後,她再和季風單獨聊。
這才是夫妻之道,也是情感穩定的基石。
王亞琴的目光,在溫暖那找不到承載的點,又不敢看季風,就隻能左右飄忽起來。
很快,混亂遊移的目光,就找到了新的歸宿,那就是沙發後麵站著如同鐵塔一般的竇丁。
王亞琴失焦的眼神,重新在竇丁臉上彙聚。
隨後,便得到了一句凶狠的回應:
“我大哥跟你說話呢,以後老實點,彆不識好歹,聽到沒有?”
王亞琴懵了,還沒等她想要說點什麼,就看到一直背過頭的溫暖,這時候居然起了身,她連忙呼喚,求救似的喊道:
“小暖……”
可溫暖起身之後完全沒有看她的意思,隻是抓著季風的手指,眉頭緊鎖,眼裡似乎有點生氣。
季風則是略顯心虛的撇過頭,不知道是心虛自己打了溫暖的媽媽,還是心虛溫小暖那犀利的眼神。
“跟我上樓溫小暖的聲音不容置疑。
“馬上要吃飯了……”
季風的聲音有點溫柔,這是王亞琴最直觀的感受,和她說話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聽到季風說接下來要吃飯,溫暖蹙了蹙眉,繃著臉,不吱聲。
“額,好吧
季風無奈,隻能跟著溫暖走上樓,來到了專門為兩人留下的一間大臥室。
進了門,溫暖就把季風按在了床上。
“坐好
季風怔愣間,溫小暖已經拿來了藥箱和垃圾桶,開始給季風受傷的手指消毒。
季風有些納悶,他原本還以為溫暖把他拽上來是要乾點啥大事。
就這?
害,虛驚一場。
“其實不用包紮的,這麼一點小小的傷口,晚點包紮都愈合了
“閉嘴
“哦
翻看季風的手掌,溫暖眉宇蹙的更深了:
“說話就說話,打人就打人,為什麼要自殘?”
“不是,我沒自殘
“這不是自殘?”
“我剛才想裝一下的,可惜失誤了季風在溫暖麵前,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這口子幾厘米長,不包紮怎麼可能這麼快愈合?”
“我小心點就好
“手上受傷,接觸的地方多,尤其是你經常用電腦工作,很容易感染,包紮是必須的
“好吧,說的也有點道理
消了毒,溫暖給季風上了點雲南白藥,隨後貼上一截紗布。
“好了
季風看著手上的蝴蝶結,嘴角抽搐了一下:
“包的挺好……”
溫暖還是沒吱聲,起身收拾藥箱,季風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自閉少女心裡生著氣,於是也就不多廢話,徑直走到門口,準備等著和溫暖一起下樓吃飯。
在感覺到身後的腳步時,季風就準備開門。
可他馬上就被一個柔軟的身體包裹,纖細的手指搶在他前麵握住門框,隨後反鎖了房門。
季風:(宕機)!
他想轉過身同樣抱抱溫暖,可溫小暖不讓他轉身,隻是從背後抱的更緊了一些。
“哥哥
“怎麼!”季風有一瞬間的腦抽……
“哥哥,剛才好會說!”
溫暖的聲音有些黏膩,像是喜悅般的撒嬌,又像是歡愉之後的討好。
總之,此時的她和高冷是不沾邊的。
“額,也還好吧……”季風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