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遊醫

踢踢躂躂

規律有致的馬蹄聲震動鼓膜，輕拂臉上的微風捎來絲絲涼意，小白在搖籃般的輕晃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這裏是？

身上蓋著的被子隨動作滑下，裸露的上身在清涼的晚風中打顫，大小傷口均獲簡單處理並纏上單薄的繃帶。小白嘗試活動僵硬的四肢，轉動脖子往旁觀察，茂密的樹影正高速往後退去，皎潔的月光從枝椏的空隙柔柔灑落，錯節盤根的林蔭間可窺見繁星閃爍的夜空。

些微的動靜馬上引起旁人注意，精神抖擻的少年嗓音歡呼道：「醒了醒了！」

趕緊抬眼一看，水色頭發的少年彎起碧藍的眸子，笑容滿臉地緩步靠近，身後跟著高壯的紫發青年與小個子的粉毛少女。小白把三人快速掃視一番，發現他們不單沒有任何動物特征，亦感覺不到任何隱藏魔法的痕跡。

人類！

小白下意識往後退，這才發現背上的羽翼來不及藏起，頓時大驚失色。為了順利與下界人類接觸，心思慎密的小白曾在心裏反複預演各種情況，並事先做好心理建設，以免屆時手足無措。沒想到邂逅來得如此突然，預先擬備的說辭與行動都忘得一乾二淨，張嘴又閉上，腦袋一片空白。

據諾亞所說，下界大部分的原居民都是純淨人類，長有動物特征的獸人是在十五年前忽然在各地出沒的新興族群。及後，獸人之國迅速崛起，同時向人類十國宣戰，開展戰火連綿的亂局。

綜觀來說，獸人與人類的關係可謂水火不容。像小白這樣長著翅膀或是小黑那樣長著獸耳的家夥往往被視作異端，輕則警戒敵視，重則拔刀相向，所以諾亞千叮萬囑在下界行動時必須時刻保持偽裝，更就這一點跟小黑吵過一回。

諾亞語重心長地告誡：「你們與人類接觸時必須裝作人類，以策安全。」

小黑雙手環胸，不屑地一口拒絕：「你要我完全變身為人類？別想了！」

小白能把翅膀藏起，小黑亦能完美化身為人類，單純是因為他不想長得跟痛恨的人類一模一樣，才刻意保留獸耳和尾巴，歸根究底是沒法咽下一口氣。

諾亞也知道小黑心中沒法拔除的刺，隻好溫言勸道：「小黑任性的堅持或許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哼。」小黑賭氣地別過頭去，完全聽不進諾亞的話。

對於小黑的不配合，諾亞決定朝他的死穴對症下藥，這話一出果真令他馬上投降。

「畢竟人心難測，人類的恐懼與敵意或會引起無可預計的反彈。」諾亞誇張地搖頭嘆息，後半句刻意提高音量加以強調：「甚至會連累小白無辜受害，這樣也沒關係嗎？」

小黑的耳朵抖了抖，把到了唇邊的反駁話硬生生吞回肚子。小黑在理智上當然懂這道理，隻是過不了心上那道坎，在感性上鬨鬨脾氣而已。在他重要的大哥的福祉前，一切尊嚴與堅持不過是浮雲。

小黑重重嘆了一口氣後老實承諾：「我保證在跟人類打交道時會作適切變身，這樣行了吧？」

收回思緒，小白把翅膀收攏在身側作保護姿態，縮著身子戰戰兢兢地盯著三名陌生人。以他對人類的認知，身份曝露必須極力回避，卻偏偏事與願違。

看進三雙專注的眼睛，小白驚訝地發現他們竟不含半點敵意，眼裏甚至帶著笑。轉念一想，如果他們害怕獸人，便不會把他帶到車上照顧，更不會因他的蘇醒而欣喜。

跟對方大眼瞪小眼半天，小白最後硬著頭皮開口：「我的翅膀你們都不會怕我嗎？」

麵對小白的疑問，壯男雙手抱胸，以低沉渾厚的聲線淡然回應：「十五年前的某一天起，世界各地陸續出現大量有動物特征的獸人，我們也見怪不怪了。」

少年自信地拍拍胸膛說：「作為醫者，隻要是需要救助的生命，我們也一視同仁。」

少女笑著把話接下去：「因為無論是獸人、動物，還是人類，都是值得拯救的寶貴生命。」

半躺著跟別人說話始終不禮貌，小白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動作同時扯動身上大小傷口，銳利的痛楚如閃電般炸裂，痛感瞬間蔓延全身。小白垂首咬牙忍耐，冒了一額冷汗。

「不要亂動！你的傷口才剛處理好，很容易開裂。」少年小心翼翼把小白扶起靠好，溫言解釋道：「手腳都是割傷、瘀傷、擦傷，先不要勉強為佳。」

待疼痛減輕，小白牽起自然的微笑，主動打開話匣子：「謝謝相救，我叫小白，請問你們是？」

對於初次見麵的人，笑容是打破隔閡的利器，對軟化別人的心防特別管用。雖說身體的虛弱與暈眩感令小白感到不適，實在不是什麽能輕鬆笑出來的狀況，他仍努力擠出笑容，希望能在對方的心裏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少女喃喃自語道：「小白是跟外觀非常貼合的名字」

小白轉向少女，輕輕頷首致意：「請問你是？」

對於小白忽然的搭話，眼神遊離的少女臉色脹紅，羞答答地看了小白裸露的上身一眼後，好像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似的慌忙把臉轉開，支支吾吾應了一句：「我我我叫芭芭拉。」

壯男也應了一聲：「雷列斯。」

水色少年給小白拋了一個媚眼，元氣滿滿地回話：「我是大家的團長加彌祿！」

猶如有著三為一體的默契，三人深吸一口氣後異口同聲地大喊：「我們是雲遊四海的遊醫巡聖者！」

他們三人還擺了一個氣勢十足的姿勢，芭芭拉在左單腳站立剪刀手，雷列斯在右擺了個雙手格擋動作，加彌祿則在中間大字形張開雙手。不過，他們的合拍隻持續了不到十秒。

首先破壞隊形的是眉頭緊皺的雷列斯，他不耐煩地吐槽：「加彌祿！這個唱名就不能改一改嗎？蠢死了。」

芭芭拉也紅著臉高聲抗議：「對呀！超級尷尬！」

「是嗎？我覺得這唱名挺好的呀，又帥又可愛！」被夥伴嫌棄的團長不為所動，轉而尋求第三者的認同：「小白，我說對吧？」

小白隻是一臉呆滯地看著他們。

芭芭拉踮起腳尖，狠狠敲了比她高的加彌祿的頭一下：「你看，小白也不想理會你！」

「好痛！小白，你也說句公道話吧！」加彌祿見小白仍然沒有回應，於是在他麵前搖了搖手：「喂？小白？你人在嗎？」

「喔抱歉，我有點走神了。」小白吃吃地笑了笑，想了一下後還是遲疑地說：「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