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便到了除夕。
向嫣一大早起床以後,就將寇天賜塞到了寇季的懷裏,然後忙忙碌碌的做起了事。
犒勞仆人,分發喜錢,打發仆人還鄉,準備初一初二出門拜訪用的禮品。
向嫣從早上,忙到了中午,才歇下。
稍稍的吃了一些飯食以後,又開始忙碌。
她帶著廚娘,親自下廚,幫寇季準備除夕晚上的吃食。
雖然隻有寇季一個人在府上守歲,可寇季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簡單的吃一兩個菜就行。
七碟子八碗,三盆一鬥十二勺。
碟子裏的是冷盤、乾果,碗裏是燉菜,盆盛著熊掌、鮮湯,一鬥混著熟油悶的米飯,十二個大勺炒出了足足數十道菜,湊足了八十一道。
向嫣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才將所有的菜準備完畢。
寇準在向嫣做好了菜以後,跟寇忠二人出現在了寇府別院。
一家人陪著寇季簡單的吃了一點,說了會話。
寇準、向嫣、寇天賜換上了服袍,前往了宮裏。
臨走的時候,向嫣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寇季。
寇準則十分鄙夷的道:“都是他自找的,你不用可憐他。”
寇季隻是低頭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寇準如今在人前,待住了機會就數落他,他已經習慣了。
大部分長輩皆是如此,在看到了後輩有了成就以後,就喜歡在人前數落一二,目的是怕晚輩尾巴翹的太高,驕傲自滿。
此舉有好有壞,適人而定。
寇季兩世為人,兩世的年齡加起來,僅比寇準小那麽七八歲而已。
他的心智已經十分成熟。
無論是寇準誇讚他,還是數落他,他都沒有太多感覺。
寇季目送著寇準三人離開了府裏。
他獨自一人回到了府裏的飯廳,對桌上那些豐盛的飯菜,沒有多看一眼,隻是取了兩壺酒,抱著到了後院的亭子裏。
寇季在亭子裏,鋪了一張厚厚的毯子,點燃了一盆霜炭,放下了亭子四麵的竹簾,側躺在毯子上,自斟自飲。
沒過多久,就有些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別看寇季嘻嘻哈哈的,他心裏其實並不平靜。
別人被孤立,那是孤家寡人。
而他,是孤魂野鬼。
當孤魂野鬼的感覺,並不好受。
“呼……”
寇季吐了一口氣,去取在火盆邊上熱著的酒壺,卻摸了個空。
略微一愣後,寇季失聲笑了,“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梁上君子陪著我……”
寇季嗅著酒味看向了涼亭的一角,低聲笑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喝酒了?”
涼亭內,那個昏暗的角落裏,並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寇季也就不再多問。
起身去飯廳,拿了兩壺酒,兩碟冷盤,回到了涼亭內。
寇季將一壺酒、一碟子冷盤,放在了涼亭正中的桌上,自己拿著另一壺酒、一碟子冷盤,重新回到了毯子上坐下,自斟自飲。
喝了兩口酒,汴京城內的炮仗聲,就此起彼伏的響起。
“爆竹聲聲辭舊歲……賀歲盈盈滿乾坤……”
寇季低聲一笑,端起酒杯再飲一杯。
急促的撓門聲,在爆竹聲稍歇的時候響起,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有客到?”
寇季起身,走到了涼亭不遠處的側門,打開了門戶,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不等寇季邀請,就蠻橫的爬進了後院。
大的進了後院,直奔後院裏栽種的竹林。
小的跟隨著大的身影,爬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爬到了寇季麵前,揚起了腦袋對著寇季。
若不是那黑黑的眼眶裏,有點點星芒閃爍,寇季都不知道小家夥看著他。
寇季隨手抱起了小家夥,讓小家夥麵對著自己,笑著道:“你再長一些日子,我可就抱不動你了。”
小家夥十分不客氣的伸出爪子,抓住了寇季的胳膊,用大腦袋在寇季衣服上蹭了蹭。
寇季抱著小家夥,到了涼亭裏,將小家夥放在了涼亭裏的毯子上。
他也有許久沒有見小家夥了。
小家夥是猛獸,平日裏洗漱完了,很快就將自己弄的臟兮兮的,所以向嫣不許它再出現在後院。
一怕小家夥突然被刺激,暴起傷人,傷到寇天賜。
二怕小家夥臟兮兮的,寇天賜以後跟著有樣學樣。
寇季也不確認這小家夥到底會不會傷人,所以隻能將它們母子搬出了後院,安置在了後院邊上的小竹園裏。
然而,不知道是小家夥跟人待久了喜歡人氣,還是覺得後院的竹子比小竹園裏的竹子可口,經常跟它母親二人,溜過來禍禍後院的竹林。
今夜除夕。
寇季也懶得去管,任由小家夥的母親去禍禍。
小家夥熟悉寇季身上的味道,所以安安穩穩的在寇季身邊待了許久。
直到腹中饑餓難耐的時候,才跟它的母親一起去禍禍竹林。
寇季一邊飲酒,一邊笑嘻嘻的看著母子二獸,在哪兒禍禍小竹林。
“四哥倒是好雅興啊……”
一聲濃濃的歎息,在寇季的背後響起,寇季身軀略微一震,卻沒有起身,而是回過頭,瞧著那說話的人影。
“你不在宮裏待著,跑到我府上作甚?”
那人影帶著仆從,邁步到了寇季的身邊,歎息了一聲,道:“朕又怎麽可能真的讓你淪為孤家寡人。”
趙禎一身便服,入了涼亭,十分灑脫的坐在了寇季對麵。
跟隨在趙禎身後的陳琳,有心提醒趙禎地上涼,但卻沒有開口。
趙禎坐定以後,對陳琳等人吩咐道:“東西放下,人退出去。”
陳琳帶著宮娥們,重新布置了一下涼亭。
放下了許多吃食、杯盞以後,往後院外走去。
陳琳走了兩步,一個十分不起眼的人,突然湊到了陳琳身旁,低語了一句。
陳琳腳下一頓,重新回到了涼亭旁。
趙禎見此,略微有些疑惑的道:“有事?”
陳琳苦笑了一聲,沒有開口,隻是往涼亭內一角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