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會為人身重穴,乃手足三陽與督脈之會,常人若給人以重擊敲打,便已幾是立時暈倒在地,人事不知。
更何況那是蔣玉用儘全力的一擊。
但他接下了,抵下了,忍下了。
他現在隻要一個結果。
活命!
他是個殺手。
他的慈悲,向來都隻留給自己。
徐婉秋此刻便是他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她死了,自己也就隻能死了。
真是浪漫。
便如至死不渝的傾世之愛。
若是這份浪漫之中,沒有那實則能夠凍徹六月溫泉之水的嚴寒的話,還真是一件極其浪漫,也極其淒婉的事。
寒的是眼,冷的是心。
人心。
“那你便殺了她吧!”
柳小一的心似乎還是冷的。
但他的話卻又似乎是那麽熱的。
“你殺她,不過用一次力,我殺你,卻會用上無數次!你捏斷她的脖子,那我便折斷你所有的骨頭!你掐壞她一寸肌膚,那我便把你整張皮都扒下來!你若是現在還不放下她,那我便把你剖得隻剩下骨頭,掛在高杆之上,直到風吹雨打,日曬露蝕,徹底化成灰燼!你若是想要得到這樣的結果,享受這樣的死亡,那便動手吧!隻需要一個念頭,隻需要手上用力,就已是唾手可得了!”
“你威脅我?”金丙似乎都給這段聽來簡直漫長,然他卻不知為何,偏偏聽完了的話語,給說得再度恢複了精神,鼓起了勇氣,朝著柳小一怒吼起來。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
柳小一一步步地走著。
毫無任何顧忌,全無任何顧慮,寒著眼,冷著心,緊握著負在身後,滿布汗水的手心,一步步地,走到了徐婉秋的麵前。
甚至探出頭去,盯著徐婉秋身後,金丙那已不知有著怎樣情緒的眼睛。
“可我威脅你又怎樣?你不是想活命嗎?鬆開你的手,你就能安然地離開這裏。”
柳小一沒敢去看其他人。
他生怕一扭頭,無論向左還是往右,亦或是回首而望,看到的,都是充斥著憤怒與憎恨的眼神。
但他隻能這麽做。
他認為自己,一定要這麽做。
也能夠這麽做。
“我羅小藥以常陵郡主之名,在此允諾,放開徐婉秋,你便能安然離去!”
“我不信!!”
“你隻能信!”
羅小藥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淒慘的死,以及安然的活,你隻能二選其一,我和柳小一的想法是一樣的,也同樣敢保證,你若殺了徐婉秋,之後便是想死,都難!”
“那就來啊!”
金丙激動地嘶吼起來。
然他不該讓柳小一來到如此之近的地方來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神色猙獰的嘶吼之際,就給捏斷了手腕,打斷了肩頭,咬去了耳朵。
但他卻還是活下來了。
他躺在地上,確認自己尚且有著呼吸時,實在忍不住望向那道背影,問了一句:“為何放過我?”
“……今天已經死了的人,即將要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他放下了即將抬起的腳,仰視著天際,似乎輕輕地歎了口氣。
“或許,你也已經死了呢?”
晚風輕拂,殘陽若血,荒草群碑長天外。
孤影黯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