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下那些士兵們還在奮力砸木門，木門厚重且是往回拉的，從外麵是很難砸破的。</P>

天色漸暗，黃昏漫上天野。前方的士兵們快抵擋不住了，被匈奴人的鐵騎破開一道口子，士兵們潰散開來。</P>

“殺啊！”</P>

匈奴人揮舞著手上的彎刀，興高采烈地劈開擋路的士兵。</P>

封長訣狀態並不好，不僅是長時間的戰鬥，還是身上的傷痛，新傷加舊傷，他能感受到，內衫已經和傷痕血糊在一片了，一拉扯就火辣辣地痛。</P>

輕甲也被劃破幾道。</P>

敵多我少，若是再這樣下去，他也會力儘而提不起長槍。</P>

沒有辦法了嗎？！</P>

他的馬剛剛被砍倒在地，此時他隻身站立擋開匈奴人的攻擊。他抽出空看向城樓上的天德將軍，這副冷漠無情的樣子讓他想到當年餘州一戰。</P>

城池被拋下，父親帶著城民誓死守衛。</P>

現如今的天德將軍與先皇當年做出的抉擇又有什麼不同！</P>

他們憑什麼會理所當然地拋下人不管！餘州城的城民難道不是先皇的子民嗎？赤膽營的士兵難道不是天德將軍的袍澤嗎！</P>

“將軍，我們沒多少人了！”一個士兵眼裡失去光澤，他悲痛地環視地上同袍的屍身，用近乎絕望的語氣說道。</P>

打到這個時候，士兵們都累了。關口木門被關閉，匈奴人都備有戰馬，而他們彈儘糧絕，大部分還是步兵。</P>

“小心！”</P>

封長訣大吼一聲，那個說話的士兵下一刻被砍去了頭顱，鮮血綻在半空，飛灑在他的臉上。</P>

血還是熱的。</P>

封長訣怔怔地舉起手，撫過沾血的麵頰，一時回不過神。他看向周遭，又目睹幾個士兵不敵匈奴人的鐵騎，被活活踩死在地上。</P>

隻有死一條路嗎？！</P>

“小將軍！”</P>

隻聽到一聲呐喊，封長訣猛地轉身，一個士兵為他擋住了匈奴人的彎刀。</P>

這個稱呼隻有和他玩得好的弟兄才會叫。</P>

“麻子！”封長訣悲痛地大喊一聲，揮起長槍，狠狠劃開匈奴人的彎刀，後者的刀被甩飛，身子往後傾倒，被刺中胸膛。</P>

長槍被拔出來，封長訣連忙跪下，去摟住癱倒在地上的士兵，想努力看清他的臉，看見他臉上有小片麻子，整個人僵住了。</P>

他沒認錯，但他寧願自己認錯人。</P>

“麻子，麻子……”封長訣抓緊他的肩膀，淚不覺流下來。</P>

——小將軍，過這麼久，你不會把我們給忘了吧！</P>

“我沒忘……”封長訣腦海中不禁湧起麻子打趣的話，他在營地大門，第一個朝他跑來的人，就是麻子。</P>

“小將軍……”麻子無力地張張嘴，吐出的隻有幾個氣音，頭一歪，就沒有後文了。</P>

封長訣愣住，抓住他的肩膀陡然鬆開，手緩緩摸上一旁的長槍。</P>

“彆想靠近將軍一步！”</P>

身旁的士兵們將他和麻子圍成一圈，以免匈奴人趁機偷襲。</P>

“兄弟，我們回來後都沒好好說過話。”封長訣垂眸望著懷中的人，麻子不甘地瞪著雙眼，前者咬緊嘴唇，用手撫過他的雙眼，輕聲道，“無妨，以後慢慢說。”</P>

他立著長槍，接力起身，麻子的頭倒在地上，眼睛已經閉上。</P>

“弟兄們！”封長訣大喊一聲，他眼裡隻有滿滿的怒氣，“看到了嗎！我們被拋棄了！你們甘心嗎！”</P>

一個士兵握著盾使勁堵住匈奴人的彎刀，他憤懣地說道:“不甘心！娘的，老子跟你們拚了！”</P>

“我不管了，反正爛命一條！”</P>

“兄弟們，衝啊！”</P>

“……”</P>

“既然沒有退路了，就死戰到底！”封長訣抓緊長槍槍身，怒喝道，“隻管往前，殺出重圍！”</P>

“隻管往前！”</P>

“殺出重圍！”</P>

士兵們低聲高聲重複著封長訣的話語，封長訣說的話總能給他們莫大的勇氣，起到鎮定軍心的作用，好像有飛騎將軍在場，會讓他們否極泰來。</P>

他們拚儘最後一口氣，衝向匈奴人。</P>

城樓上的一些士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底下的士兵們往前衝。</P>

“他們……他們怎麼往前去了！”</P>

一個士兵憋不住火氣，罵道：“他們已經不相信我們了，才會這樣！”</P>

站在城樓上的士兵們被一種濃濃的慚愧感席卷心間，他們就在城樓上看著底下的弟兄們拚命廝殺，卻連一點忙也幫不上。</P>

這種被壓迫的感覺，看著弟兄們拿命拚活路卻沒法幫忙的感覺，讓城樓上的士兵們頓感難受和怒火。</P>

“將軍，開關口吧！照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會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