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決絕(2 / 2)







小廚房打發人第三遍來問,晚上要不要燉宵夜,溫婉蓉心煩意亂,先說不用,又怕覃煬一下子貓回來,還是要小廚房先做。

而後她百無聊賴趴在八仙桌上,滿心憂愁,等著等著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不踏實,三更天醒過一次,發現自己還趴在桌子上,油燈何時燃儘的也不知道。

借著月光的清輝,她發現屋裏除了自己一人,沒人回來。

溫婉蓉再也睡不著,起身在屋裏轉了一圈,心思等天亮,親自出去尋人。

而後她守著桌上的漏刻,一分一分過去,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院子裏響起灑掃的聲音。

溫婉蓉起身,找丫鬟要了件粗布衣,帶了兩個會武的丫頭,一路打聽,找到錢府大概方位。

她順著方位找過去,看見錢府大門緊閉,朱漆大門上貼上封條,心裏不由一沉,好似無意向對麵剛開張,正在賣早點的鋪子打聽。

溫婉蓉一邊掏出兩枚銅錢,要了碗餛飩,指指對麵,學著玉芽的口音,低聲問:“大娘,那邊怎麽了?”

早點鋪的老板娘一聽她外地口音,沒什麽戒備心,努努嘴:“姑娘,對麵的大宅子昨兒犯事了,屋裏死了人,官府當場抓走一個,不曉得今天官差還來不來,你吃完趕緊走。”

溫婉蓉裝作一臉懵懂地點點頭,手心卻不停冒汗。

屋裏死了人……她百分百肯定,死的那個是錢祭酒。

而抓走那個,一定是覃煬!

覃煬之前在安吉就要殺錢祭酒,被宋執及時趕到阻攔。

現在錢祭酒公然挑釁,他必然不會放過。

溫婉蓉就知道,覃煬的脾氣遲早要闖禍!

她沒心思吃東西,起身急急忙忙回府,找老太太想辦法救覃煬。

“祖母,錢祭酒現在身為朝廷四品官員,豈是說殺就能殺的?”溫婉蓉跪在老太太麵前,一臉焦急,“都怪阿蓉,昨天跟著去,什麽事都沒了。現在人關在哪裏,也沒人報信,他身上有傷,萬一……”

她不敢說萬一後麵如何,連想都不敢想。

見老太太遲遲不說話,溫婉蓉急了,膝蓋往前挪兩步,為覃煬開脫:“祖母,錢祭酒,不,錢師爺貪賑銀想殺人滅口,覃煬怎麽可能無動於衷,也許是失手,或者別的原因,我敢以性命擔保,他絕不會故意傷害錢師爺!”

老太太不忍看她著急,歎氣:“煬兒的性子,剛者易折。”

溫婉蓉紅了眼眶:“是,是,祖母教訓得是,可覃煬再不好,也是阿蓉的夫君,阿蓉的天,我不能看他受牢獄之災!”

老太太沉默半晌,要她先回去再等等,也許過兩天覃煬就回來了。

溫婉蓉還想說什麽,一旁冬青給她遞眼色,輕輕搖頭。

她皺了皺眉,起身告辭。

等她一走,冬青小聲問老太太:“老祖宗,二爺這事,真的再等下去嗎?靈陀寺應該還在封山期,要不找太後為二爺說說情。”

老太太抬抬手:“殺雞焉用牛刀,覃煬這事蹊蹺,人未必是他殺的,但有人設局,躲是躲不過,事情沒到那個地步,冒然出手,隻會弄巧成拙。”

冬青會意,聲音壓得更低:“老祖宗,會不會有人眼紅二爺手上的那點兵權,想取而代之?”

老太太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現在局勢而言,隻要不是皇上親自下旨,兵權交出去就交出去,未嚐不是好事。”

冬青沒再說話。

與此同時,溫婉蓉回到屋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不知道老太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她沒辦法做到,坐在府裏繼續等下去。

她想無論如何,要把覃煬先從關押的地方撈出來。

隔天一早,溫婉蓉給齊淑妃寫了封信,說想敘敘舊。

她不敢提及覃煬的事,想先通過齊淑妃探探杜皇後的口風。

如果杜皇後承認他們是自己黨羽,不會眼睜睜看著覃煬犯事,不管不問。

然而第一封信石沉大海,一連兩天沒有任何回複。

她等不及,去了第二封信。

又等了一天。

就在她無望時,傍晚一個老嬤嬤到覃府傳話,說齊淑妃正在宮外等她喝茶。

溫婉蓉立刻看到希望,換件衣服,便出了門。

見麵地點選在一個靜幽的茶館,她進去時,除了服侍左右宮女外,不見其他客人,甚至連掌櫃和店小二也不知所蹤。

“我把這樓包下了。”齊淑妃朝她招招手,示意過去,叫人賜坐。

溫婉蓉福禮,被齊淑妃攔下:“虛禮不必了,我知道你找我,也不是為了敘舊。”

溫婉蓉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低頭道:“淑妃娘娘英明。”

齊淑妃品口茶,嫣然一笑:“你的性子,我了解,寒暄客套就不必了,我今兒來也是替皇後娘娘辦事。”

說著,她身旁的宮女拿出一份文書。

齊淑妃接著道:“你想辦法讓覃煬把這份文書簽了,皇後娘娘定保他周全,如果他執意不從,隻能繼續押在大理寺候審,什麽時候出來,誰都不敢保證。”

溫婉蓉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拿起那份文書細細看了遍,眉頭凝緊:“這是調令書?”

“對。”

“你們要他交出兵權,就職禦林軍總統領?不是開玩笑嗎?”

齊淑妃淡笑:“阿蓉,你覺得皇後娘娘會跟你玩笑嗎?”

溫婉蓉語塞。

齊淑妃繼續說:“皇後娘娘體恤覃將軍有傷在身,不易操勞,能安心在燕都修養,比什麽都重要。”

“覃煬不會同意的。”溫婉蓉太了解他。

齊淑妃該說的話說完,起身要走,錯肩而過時,腳步一頓:“阿蓉,有些話考慮好再說,據我所知,大理寺的牢飯不好吃,對犯人動刑也常有的事。”

語畢,她目無斜視離開。

溫婉蓉站在原地好一會,忽然轉身追出去。

“齊淑妃,請留步。”她攔在轎攆外,行跪拜大禮,磕頭道,“煩請淑妃娘娘安排,妾身想儘快與覃將軍見麵。”

“這個自然沒問題。”齊淑妃端坐在轎攆裏允諾。

這一路,溫婉蓉怎麽回去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回府後,她把調令書交給老太太,整個人都像神遊一樣,盯著一個地方發呆,說她大概這兩天就去見覃煬,想辦法要他簽了。

老太太問她一個人行不行?

溫婉蓉拉回思緒,點點頭,說可以。

齊淑妃說到做到,第二天下午安排溫婉蓉和覃煬見麵。

溫婉蓉以為覃煬好歹是三品將軍,大理寺起碼以禮相待,等她見到他時,眼淚差點掉出來。

大概覃煬不服管,被拷在牆上的手鏈腳鐐,整個人要麽站要麽坐,想躺下都不行。

溫婉蓉不想別人聽見他們說話,給了看守一包銀錢,獨自鑽進牢房。

“你來了!”覃煬看見溫婉蓉,腥紅的雙眼恢複一絲明亮,扯著手裏的鐵鏈站起來。

溫婉蓉嗯一聲,站在他麵前,撥了撥擋在臉上的頭發,忍住內心所有翻滾的情緒,平靜道:“錢祭酒是不是你殺的?”

覃煬吐口唾沫:“老子就是想殺他,也不會傻到在錢府動手。”

溫婉蓉問:“他人怎麽死的?”

“老子怎麽知道?”覃煬一副狀況外,“我進屋他人就已經沒氣了,老子被人陷害,就這樣。”

說到陷害,他狠道:“等老子出去,非宰了那個害老子的王八蛋!媽的!”

溫婉蓉微微蹙眉,麵無表情問:“你覺得你出得去嗎?”

覃煬沒發現她的異樣,笑起來:“老子怎麽出不去?你不是來接老子的?”

“誰告訴你,我來接你的?”溫婉蓉抬起頭,目光清冷。

覃煬一愣,心想小妞跟他玩欲擒故縱,樂不可支:“你不是來接老子,來乾嗎?大理寺一日遊?”

溫婉蓉掏出調令書,扔他臉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覃煬被扔得莫名其妙,撿起地上的文書,掃了眼,嘴角漸漸沉下去。

他很快會意:“溫婉蓉,你來,是給我簽這破玩意?”

“對,不然你以為,我來找你做什麽?”溫婉蓉神色冷下來,“杜皇後說了,你簽了就放你出去,不簽,就繼續留在大理寺候審。”

“老子不簽!”覃煬把手上紙甩到一邊,一屁股坐地上,吼道,“讓她關!老子讓她關夠!”

溫婉蓉蹲下來,拿出另一份東西,擺在覃煬麵前:“你不簽調令書也行,把這個簽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願意坐牢,我不會守你一輩子。”

覃煬瞥了眼“和離書”三個字,難以置信看向溫婉蓉:“你沒事吧?我肯定不會被關一輩子,你還來真的,趕緊收起來,被人看到,老子要被笑死。”

見她不動,他和平時一樣哄道:“回去都依你還不行,好歹這是大理寺,你得給老子留臉麵。”

溫婉蓉冷言冷語:“留臉麵沒問題,你把調令書簽了,簽了我們回府再說。”

覃煬堅決不簽:“調令書簽了,老子手上兵權都交給杜廢材,正好如他們心願,門都沒有!”

“你以為不簽,你的兵權就保得住?”溫婉蓉站起來,冷冷道,“覃煬,就因為你平日太過張揚,不知收斂,不知隱忍才會被人收拾。”

覃煬終於看清她的來意:“你是來教訓我的?”

“教訓?”溫婉蓉笑笑,“你覺得一隻敗犬,有教訓的必要嗎?”

覃煬臉色一沉:“溫婉蓉,你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溫婉蓉把筆和調令書拿到他麵前:“你簽了,禦林軍總統領說出去不算難聽,你不簽,平北將軍被大理寺收押,連敗犬都不如。”

“你!”覃煬怒不可歇,抬手一巴掌落下,離溫婉蓉咫尺時被鐵鏈拉住手腕。

饒是如此,溫婉蓉還是感受到這一巴掌帶過氣流的力度。

覃煬從未對她動手,她猜他一定很生氣。

溫婉蓉忍住想哭的衝動,把筆紙遞了遞:“二爺,你不簽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那份和離書,我不玩笑。”

覃煬一瞬不瞬看了她半晌,倏爾揚起嘴角,接過她手上的筆,龍飛鳳舞在調令書上簽下名字。

他把筆還給她時,聲音決絕:“溫婉蓉,從此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自從那一天後,溫婉蓉再沒見到覃煬。

她知道覃煬搬到私宅去住,去找過兩次,對方閉門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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