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看法不同(1 / 2)







第170章 看法不同

溫婉蓉快速穿好衣服,將頭發放下,重新梳好,挽個髻在腦後,用樣式極簡單的玉簪固定好,才去開門。

紅萼垂手,恭恭敬敬守在門外:“夫人,奴婢把人安排在花廳,現在請她過來?”

溫婉蓉說不用:“我換件衣服就去花廳。”

頓了頓,她又問紅萼茶點上了沒,說待客規矩無論貴賤一視同仁。

紅萼拚命點頭:“夫人放心,茶點都端過去了,牡丹還說府上的新茶極好。”

溫婉蓉淺笑:“是嗎?你現在包一罐,一會送客時交個她,就說老太太的心意,她是明白人,一聽就懂。”

紅萼應聲下去。

溫婉蓉提著裙子,直徑去了花廳。

牡丹伶俐,一見她進屋,忙起身福禮問安。

溫婉蓉叫她無須多禮,自己在旁邊的位置坐下,笑道:“宋執果然有本事,托他找你,一下就找到了。”

牡丹微微一怔,很快會意,低頭輕笑:“夫人,我是自己來的,與宋爺無關。”

溫婉蓉也一怔,恍然,跟著笑起來:“我正好也找你,以為是宋執,罷了,罷了,可見你我有緣,心有靈犀。”

“夫人謬讚。”牡丹折了折手裏的帕子,低眉順眼。

溫婉蓉猜她主動來,應該不單單為見英哥兒,開門見山:“你來找我,一定有話對我說吧,猜得沒錯,是為進宮的事嗎?覃昱讓你來問的?”

牡丹出乎意料搖搖頭,沉默片刻說:“夫人,是我自己來的,與他人無關。”

溫婉蓉不知為何,心裏忽然鬆口氣,椅子裏,哦一聲,視線又轉向牡丹,謹慎問:“開弓沒有回頭箭,入宮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嗎?”

牡丹點頭。

溫婉蓉又問:“是覃昱逼迫還是你自願的?”

“我自願的。”

“哪怕以後見不到英哥兒也不在乎?”

牡丹沒說話,緊抿嘴唇,眼角閃爍,溫婉蓉以為她會哭,隻一瞬,恢複如常。

溫婉蓉想到英哥兒前些時問的那個問題,重重歎氣,隻說:“牡丹,我以為覃昱心狠,沒想到你的心比他還硬。”

牡丹驀的抬頭,她怎會聽不懂話裏話,嘴角微翕,聲音微微發抖:“英哥兒怎麽了?”

溫婉蓉盯著她,緩緩開口:“你真想知道?”

牡丹用力點頭。

溫婉蓉遲疑好一會,一字一頓道:“英哥兒問我,你和覃昱是不是不要他了?”

牡丹先是一愣,突然再也掩飾不住的悲傷,喉嚨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滴落,一滴接著一滴,滴落在鵝黃羅裙上,打濕百蝶穿花的絲繡,美得黯然。

溫婉蓉沒再說話,同樣為母親,能體會牡丹的痛楚。

所以她靜靜陪她一會,重複剛才的問題:“你真的考慮好入宮?”

牡丹這次遲遲未答,明明還想哭,卻強忍抬起頭說:“我想好了。”

溫婉蓉鎮定自若,冷靜道:“如此,你這輩子都見不到英哥兒,哪怕在宮中相見,也不能相認,而且你要回避,做得到嗎?”

牡丹看著她半晌,聲音哽咽地小聲請求:“夫人,能不能讓我靜一靜,就一小會。”

溫婉蓉說好,起身離開,並順手帶上花廳的門。

她站在門廊下,聽見屋裏傳來崩潰般哭聲,在牡丹那樣美的臉上,梨花帶雨,叫人心疼。

溫婉蓉悶悶歎口氣,一直站在門廊下,望向天井四四方方,西沉落日染紅的晚霞天空,感受不是霞滿天的意境,而是淒婉。

然後她想起“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可臨行的是牡丹,她做不到為英哥兒密密縫,更體會不到為兒子遲遲歸的擔心,這輩子都體會不到。

溫婉蓉弄不清到底什麽信念支持牡丹連孩子都不要,也要幫助覃昱完成複仇大業。

她想,是這兩人瘋了,還是這個世道瘋了?

牡丹在屋裏哭了很久,直到她自己開門,溫婉蓉才收回思緒,轉頭問,好點沒?

牡丹輕輕點頭,重新回去坐好,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道:“夫人,我來想勸您,不要記恨覃爺。”

頓了頓,補償:“無論大爺還是二爺。”

溫婉蓉沒太意外,平心靜氣道:“你接著說。”

牡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也麻煩你轉告二爺,他那一刀,我不恨他,我們兩清。”

溫婉蓉嗯一聲:“他跟我說過,你們倆之前的關係,他對你動過念頭。”

牡丹說知道:“但我對他,隻是親人之情,如同覃爺對他一樣。”

溫婉蓉頭一次覺得覃煬可憐:“他什麽性子,你該清楚,你傷他,他會毫不猶豫還給你。”

牡丹自嘲笑笑:“所以他那一刀,斬斷前塵舊事。”

然後她極認真看著溫婉蓉:“可二爺對夫人的心思千真萬確,我認識二爺這麽久,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他以前貪玩,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溫婉蓉心思她和覃煬之間發生的種種,外人又知道多少。

“先不說覃煬,”她不想從牡丹嘴裏聽見有的沒的,並非吃醋,對於自己夫君,她比任何人都有權,“說說覃昱。”

牡丹說好,話題又轉到覃昱身上:“我不知道覃爺和你們說沒說,他父親的死和他死裏逃生都跟蕭氏一族有關。”

溫婉蓉點頭,心領神會:“提過,說回來報仇。”

牡丹繼續說:“他活下來,被俘,差點死在西伯,沒跟你們說過吧?”

溫婉蓉微微一怔,坐直身子,有點難以置信:“差點死在西伯?後來誰救的他?”

牡丹搖搖頭說不清楚:“我也問過,覃爺從來不提,我猜是西伯一位大人物,否則覃爺不會得到大汗認可。”

溫婉蓉之前在覃煬嘴裏知道覃昱投靠西伯,但沒想到還有前麵一出,下意識問:“這些事你怎麽知道?”

牡丹猜透她的心思:“夫人是想問,我和覃爺怎麽認識,以及我和他是什麽關係?”

溫婉蓉沒隱瞞:“對。”

牡丹思忖一會,一五一十說:“我家道窮困,被哥哥嫂子賣給雁口關的人販子,這人販子原先做營口,把買來的姑娘按姿色劃分,他說我相貌不錯,培養大半年準備賣給大戶人家,或煙花之地,半年後我找機會逃出來,差點被抓,是覃爺路過出手相救。”

好一出救美。

溫婉蓉心思難怪牡丹一手琵琶彈得遊刃有餘,又猜兩人後續發展:“他救了你,你以身相許?”

“若真像夫人說的那般倒好了。”牡丹苦笑。

溫婉蓉一愣:“難道不是?”

牡丹沒隱瞞:“嚴格說來,我是覃爺的手下,是布在燕都的眼線。”

手下?眼線?

溫婉蓉想起覃煬說過,牡丹不是粉巷姑娘,會意:“一直潛伏在粉巷。”

“是。”

“你說這些做什麽?不怕我去大理寺揭發你?”

“夫人既然應諾入宮之事,心裏早已做好選擇。”

被牡丹說個正著,溫婉蓉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對,但我護的是覃家利益,不是怕覃昱來殺我。”

“夫人也不想看見覃爺和二爺手足相殘是嗎?”牡丹再次猜透她的心思。

溫婉蓉倏爾笑起來,反問:“牡丹,你想看到覃昱和覃煬廝殺嗎?”

“我……”牡丹一時語塞。

溫婉蓉接著說:“那天他們在祖母院子裏動手,若不是老人家及時出麵製止,也許死一個傷一個,不好說。”

稍稍停頓,她話鋒一轉,語氣裏帶著幾分厭惡:“可一個是英哥兒的生父,一個是英哥兒的叔父,你們打算把國仇家恨帶到孩子麵前,讓他小小年紀就感受世間險惡嗎?”

“真自私!”

最後三個字,從牙縫裏擠出。

牡丹怔忪片刻,心虛低下頭:“可我,別無選擇。”

溫婉蓉直起,眼底透出蔑視的神情:“既然別無選擇,為什麽要生下英哥兒?你們隻顧自己快活,不想後果?”

焦點集中到英哥兒身上。

牡丹眼裏透出母性的慈愛和悲慟:“夫人,我到底是個女人,對覃爺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卻總拒絕。您別笑話我,覃爺並非自願和我一起,是我在他茶裏,才有了英哥兒。”

原來這麽回事……

溫婉蓉明白求而不得的苦和瘋狂,她語氣緩和幾分:“這事覃昱知道嗎?”

牡丹點點頭:“第二天一早覃爺就明白怎麽回事。”

溫婉蓉半信半疑:“他知道,沒對你做什麽?”

牡丹說什麽都沒做,甚至連責罵都沒有。

“覃爺一句話沒說,穿好衣服就走了。”她回想片刻,“直到我發現懷孕,單線聯係他,他就把我從粉巷接出來,養在燕都小宅裏,一直出錢養我們母子倆,所以他對我如何,我都不怨他。”

看來覃昱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麽,跟覃煬一個德行,不過一個是悶葫蘆,一個滿嘴歪理邪說。

“英哥兒和他關係好嗎?”溫婉蓉微乎其微歎氣。

牡丹照實回答:“覃爺一般都是夜裏來看孩子,孩子睡了,極少。”

溫婉蓉跟她交底:“祖母說了,英哥兒以後就養在覃府,由覃煬教。”

牡丹即便不願意,蹙蹙眉,忍痛說:“老太太明智。”

溫婉蓉歎氣:“你把這話也帶給覃昱,總歸是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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