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報應不爽(2 / 2)







齊鐸倏然發動“危牆術”,從牆內穿過,落在素短的身後,一槍揮斷素短的半腰。不過槍尖過處,齊鐸並沒有感受到實際觸感。

無理城是分布在塔外的土地,相對集中,與塔內相接的霧橋數量並沒有塔與塔之間的多。

斬橋法唯有焦棠能用,不僅僅因為她有時間賦能,也因為她的意識能在橋麵上行走而不會渙散。岑教授曾說過她經過意識的訓練,可她完全沒有受訓的記憶。

正因為能夠維持意識,這使她在斬斷霧橋時,能夠不被多層時間賦能撕碎魂體。

霧橋與無理城之間的勾連被攪進對衝的能量流,忽而膨脹忽而緊縮,最終霧橋難以維持係統原本賦予的功能,一一斷裂,不可再生。

自此,焦棠以一己之力斬破了無理城與塔的聯係。

無理城中的玩家見到景象是天突然完全暗了,但每個細分世界仍在繼續運行。可是到達終點時候,他們沒被傳送回中樞城市,而是逗留在一座孤城,陷入混亂與恐慌。直至黎天白通過聯絡器通知他們,這些亂象才漸漸平息。這些都是後話。

齊鐸說他事實上殺死了素短,但素短是一具數據體,隻要現實世界有對接人就殺不死。

焦棠與他返回塔內,聽他講述自水鼎中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進鼎之前,焦棠曾將紅木箱子交給他觀摩,沒成想這個舉動如蝴蝶效應,使他發動時間回溯時候,啟動了時間流的能量,致使他將自己回溯到第三次進入交集世界的時空。

這個時空很不穩定,齊鐸為了返回現場,嘗試用空間轉移,實際上他當時已經陷入根本回不去的焦慮中,焦棠在哪個塔內,由哪個方向轉移回去?這些於他而言都是未知。而且,不及時回到現場,他將在最後一天清算時候,被係統取消資格,那也是十分要命的事。

口述出來時候,焦棠是完全沒聽出他焦慮,相反齊鐸說自己非常淡定從容地發動了“危牆術”,試圖從牆中穿越回現場,但那一刻意外出現了。

牆內的建築空間是一個虛幻的空間,他站在其中由實體轉為虛體,鬼化能力讓他保持住形態,他又邁出牆,身體由虛轉實。

然後他抬腿繼續朝建築內行走,身體繼續虛化,仿佛也轉變成一種流動的能量,然後建築深處有一個金屬箱子,沒有任何標識,他正準備過去,一股更大的能量橫穿建築,眼前出現了一堵新的牆。

牆的後麵是現實世界,但也不完全是現實,因為牆之後t有兩個洞,唯有透過那些洞才能見到現實的一角。

齊鐸視線探過洞,第一個洞外正在發生一起慘絕人倫的案件,顯然是一個現場。第二個洞外是一個人。有意思的是,這個人不知道他是誰,卻敏銳捕捉到他存在的信號,並且發出對話——你終於回信了。下一步計劃是什麽?我們已經等了兩個月,很多人坐不住了。

齊鐸嘗試回答一個簡單的“嗯”。

對麵的人繼續失望說道——我們也很想進無理城,這個係統搭了這麽久,死之前不能親自進去玩一把太虧了。希望您能多給點現實世界的人一些指引。

“嗯。”齊鐸再次回複。然後危牆術的時間限製到了,他被迫走出牆。

牆外是霧橋,他急著聽剛才人的下文,又進入牆內,可惜牆內世界已經恢複成平平無奇的一間建築,再次出牆還是霧橋。

連續上百次摸索,他才漸漸習得掌握紅木箱子的能量,發現如果回溯時間是一小時十五分鐘,紅木箱子的能量就會與回溯結合,空間轉移就能回到之前的位置。

於是齊鐸一路“按返回”,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燈塔。

途靈告訴他焦棠上八重高峰,他也就跟著上來,後續如何圍堵素短,焦棠已一清二楚。

焦棠聽完陷入苦思,第一素短在現實世界有對接人,難道目的是想靠對接人組織不斷製造凶殺案,來向交集世界輸送玩家?第二,交集世界是虛還是實?亦或是虛實結合?

除此之外,素短口口聲聲說扶持惡人就是造福世界,這個說法也相當迷惑。或許一切答案要從遙長、樵夫、素短三人生前經歷查起。

燈塔外,隊友等得焦灼,自素短撤去分魂術,摩一等裂人逐漸醒過來,正咕噥咕噥朝天上跪拜。

途靈抬頭,雲縫間巍然菩提樹影也還在,頓覺這個世界大概支撐不了多久了。

焦棠與齊鐸全身而退讓途靈安下心,正要低聲說什麽,燈塔內莫笙笛整個身體幾乎掛在窗外麵,喊:“邱世瞳消失了。”

明明剛剛還在籠中,莫笙笛眼神一錯,人已經憑空消失了。

焦棠吩咐齊鐸帶人上去查看,她被摩一攔住,抽身不開。

摩一是裂人不能急人所急,咕噥咕噥,慢吞吞向她問好:“轉眼四十年,你還好。”

“摩一,打個比方……”焦棠試著從側麵去驗證自己的猜想,“將這個世界的人的魂體抽出來,投注進裂人體內,能否增加你們的智慧?”

“當然。”摩一坦然,碩大腦袋中間那雙眼睛浮動著光,說明它的理智是在線的。

焦棠繼續問:“裂人一開始就是這個世界的生物,以生養土地為任務,有一天一群人來了,將之驅趕進土裏,再次醒來後,發現汲取魂體就像注入思考的能量。裂人是否會考慮關閉闖入者通道,讓世界回歸自己手上?”

這一次摩一沉默得有點久,還是誠懇地回答:“當然。”

“所以你們崇拜天上那位,是因為它能指引第三世界的通道,讓你們獲得更多魂體,可是過度消耗第三世界魂體,就會引起交集世界的不穩定。因此它儘量讓時間不在土地上流動,以免吵醒你們,從而避免交集世界被你們占據?”

摩一有些生氣,咕噥道:“這是惡意揣測。無上之神賜予我們魂體,隻因為我們的大腦結構與人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我們祈求擴大交集世界的土地,是希望交集世界由虛轉為實際的世界,能夠脫離另外兩個世界,獨立存在。我們的追求與無上之神一樣。”

焦棠步步緊逼:“可是天上那位似乎並不願意這個世界的獨立。”

摩一憤然站起身,山般巨大,壓下頭顱,用巨大眼睛死死盯著焦棠,仿佛她觸犯了天條。

焦棠笑道:“我隻是打個比方,你懂嗎?”

摩一怔住,眼珠子轉了兩圈,不太明白打個比方在人際交往中是真話還是假話,但它仍然很生氣,說:“裂人仍屬於分裂狀態,每片土地都有它的領袖,而我隻是被你召喚而來。所謂關閉世界之間的通道隻是願景,你近期都不用思考這個問題。”

焦棠點頭搪塞:“此時確實不適合思考這麽宏大的命題。不過,這個世界已經趨於荒蕪,很快就會關閉,你們還是快離開。”

“我們不能走。原來那片土地的魂體已經被我們汲取乾淨,我們需要在這兒重新建立家園。”摩一直起腰,咕噥咕噥發出詭異的笑意:“感謝你召喚我們過來。智慧讓我們得以延續。”

一群巨人追湧出“智慧讓我們得以延續”山呼海嘯般的口號。

焦棠退了一步,說到底魂體是能量,在哪個世界哪個群體中都要被爭奪。她朝摩一告辭,返身跑上燈塔。

海龍被焦棠引走,燈塔的錨點也被裂人破壞,內部出現了嚴重裂痕,不消半刻就要傾覆。

齊鐸等人找了一圈籠子,發現地上有一把遺留的鑰匙,由於素短離開,三個邱世瞳在同一時空合體,他也被係統抽調到了另外一處地方。

焦棠到來時候,他們正準備跟蹤鑰匙過去找他。焦棠二話不說打開跳躍空間,隨途靈的指引到達大學城附近的旅館。

目前現場的時間是紊亂的,沒有人知曉案件到底發生了沒有。焦棠將人分作兩組,她與途靈一組直奔旅館,剩餘人分散出去,在附近攔截邱世瞳。

途靈爬樓過程中已登入雅舍中介租房係統,在檔案中調取了旅館投訴信息。其中一條在兩天前,內容是409房發生牆體滲水情況,租客申請換房。

兩人走到409房前,途靈先一步按亮智能門鎖,輸入密碼。焦棠推開門,一邊問:“你怎麽知道密碼?”一邊環視屋內。

房間懸掛紗幔,處處透出不祥,紅色紗幔後有一具紅色的身影,側臥在床上。

焦棠與途靈快步過去,女孩還是燈塔裏那個女孩,隻是呼吸均勻,沉睡在夢中。途靈無聲檢查她全身,沒有一處受傷的,因此拍打她肩膀,打算喚醒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夢囈般嘟囔:“媽,我太累了,再睡一會。我定鬨鐘了。”

焦棠看鬨鐘,很有個性,有一行大字——張華在大廠搬磚,我在小廠當社畜:我們剛畢業,都有光明的前途。

走出房間,焦棠和途靈在門口欄杆,緊盯著樓下人行道。

女孩的門鎖密碼已經改了,牆壁也被焦棠用各種方法加固,雖然世界進入倒計時,卻不妨礙她們守著這方安靜。

途靈這時候解釋:“你剛不是問我怎麽知道密碼嗎?很簡單的伎倆。邱世瞳設計的門鎖係統和租房公司的係統數據相通。隻要住戶向租房公司提交了換退房的申請,租房公司就會回收門鎖密碼的管理權限。”

說到這裏,途靈輕蔑磨牙,繼續說:“但是,租房公司唯利是圖,為了不出現房間空置的情況,在舊住戶還沒搬離時候,就會向中介經理提出邀請新住戶看房的要求,同時向中介經理發送一個臨時密碼。因為雅舍中介管理鬆散,所以臨時密碼會同步給門鎖公司,也就是邱世瞳那邊。”

所以邱世瞳用下三濫手段逼迫住戶退租,目的就在於得到住戶的臨時密碼,好製造不在場證明。同時他以激光作為破壞監控,以及殺人的工具,讓求證變得更為困難。

但更惡劣的是,他選擇下手的對象都是弱者,選擇下手的時間一般是暴雨、暴雪或者節假日期,使得行凶過程更加快速隱蔽,也更加凶殘。

”邱世瞳這個王八蛋。”途靈翻來覆去罵這一句,一個個掰手指數人名:“桂秀曼、章婕、申孝筌、伍燁生、爾如願,他們就算再難受,也沒舍得放棄生命,憑什麽被邱世瞳用那種方式剝奪掉?”

她越說越氣,轉而問:“是不是我們的動作太慢了,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抓住他,他們就不會死了?”

但這道追問又顯然是沒有答案的。她回頭看房門,沉重嘆口氣道:“至少救了一個。”

焦棠想,或許這一個就是前麵所有付出的意義——不停追逐罪惡,阻止罪惡,看似一切已經無意義,可是不再出現下一個,讓原本會遭遇不測的人永遠不麵對那種絕望的境地,不沾染邱世瞳帶來的一丁點負麵影響,這或許就是前行的意義。

她的這個念頭無端延伸向雲縫後,惹來一陣劇烈的顫動,顫動停止,無臉修t行者似乎在她意識深處鬆出一口氣。

很難形容這聲長嘆裏的含義,有不甘有質疑有不滿有反對也有釋懷。

兩條街外。

成年邱世瞳正吹著口哨,把玩著兩枚核桃,從容在屋簷陰影中穿行。他穿著一對不合腳的靴子,背著一個雙肩包,從頭到脖子裹著一條紅色圍巾。

煙花在他前方驀然升起,惹得他抬頭觀望。他駐足看個心滿意足,愈加興奮,步伐加快。

莫笙笛蹲在房頂,目光追隨他走出街道,拐向大學城的巷子。

此時一輛大卡車閃著急促的遠光燈,鳴叫喇叭,呼嘯而至,邱世瞳聽見聲響躲在路邊。然後,車頭在他跟前急打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碾向了他。

一束煙火升空,掩蓋了這篇角落的動靜。

焦棠與途靈也看見了煙花。齊鐸走上樓,朝兩人玩笑似拜年,說一切都解決了。

焦棠嗅到空氣中有泥土翻新的味道,還有雲縫滾湧的雨味,也說一切都結束了。這個世界終將關閉,永遠不會再有人,更不會有邱世瞳。

視野的儘頭,平蕪之上四束激光隨豆點兒的燈塔無聲覆滅,曾讓人望而卻步的羅剎殿像一滴汙跡被靜悄悄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