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大人，本想親自上門答謝，可是白竹村重建事多，衙門積壓的案子也多，抽不開身，沈兄你莫要見怪。”彭庚道。“不打緊，不打緊。”沈夜一邊說，一邊朝對門陳嫂子家瞅了一眼，尋思要過去借個鐵鍋來煮肉。……今兒也算是過了豪橫的一天。送走了彭庚，終於是借來了鍋，結果找了一圈，愣是在家裏沒找出一副碗筷來，柴火也沒有。這窮日子過得。沒法，沈夜隻好運起三昧真火訣，蹲在灶台前小半個時辰，把肉煮了，還順帶煮了一鍋綠豆湯，然後就著饅頭吃了頓好的。飯畢，再次上街，來到茶攤，除妖的牌子立起，點一杯大碗茶，開工。這回不比昨日，街上逢人都是笑吟吟的。自己白竹村殺蛇妖一事，托彭庚的嘴，大街小巷人儘皆知。方坐下不到一刻，對麵的王阿姑就送來一碗清水豆腐。隔沒多會兒，客棧的陳掌櫃又讓小二送來一壺黃酒，還配了牒花生米。“沈小弟，當真是蒲縣英雄人物。”茶攤老板也讚道，還免了沈夜茶錢。這也不怪，妖魔禍亂人間，受苦的都是這些百姓。誰家沒遭過罪呢，現在有個少年站出來，替大家降妖除魔，僅僅隻要一個饅頭。若是換了龍武宗，張口就是百兩金銀，誰家能掙那麽多錢。平頭百姓，一年也就二三十兩便養活一家子人。最後還不是得靠著朝廷，靠著官家。但官家那邊，也還不是拿著大家繳的除妖銀，才能請得動龍武宗。晌午，陽光略毒。沈夜躺在竹椅上打著瞌睡。忽的眼前一暗，光被擋了。他睜開半隻眼，麵前一排人牆。為首的人，下巴一顆帶毛痣，咧笑的嘴唇間，露出一顆金牙。他囂張得垂眼看向沈夜，雙手在胸前掰弄指骨，哢哢作響。這人沈夜認識，是龍興鏢局的二少主張單。他的身後站著七八人，穿著統一的束身緊衣，武者打扮。龍興鏢局的背後也是龍武宗，畢竟這妖魔橫行的世道，走鏢也是個巨大的生意盤子，宗門自然不會將肥肉拱手讓人。張單嘴角抬出一個輕蔑的笑，道：“沈夜，好久不見呀。”當年龍武宗來蒲縣挑弟子，沈夜身懷金火雙靈根入選，而張單因為沒有靈根，所以沒被選上。這會兒聽了沈夜被龍武宗逐出師門，還被廢了修為，所以找上門來。一者，發泄發泄自己沒有靈根，無法修仙的怨氣。二者，也好在弟兄們麵前顯顯威風。“聽說，你被龍武宗逐出師門，還被廢了一身修為。今兒爺路過，順便過來瞧瞧你。”沈夜知道張單來者不善，明顯是來找不痛快的。既然他要找不痛快，那便給他個不痛快。他緩緩起身，伸手端茶，慢飲一口，並不搭理對方。見沈夜這將自己視若無睹的樣子，張單怒從心來，一手抓起沈夜衣襟，罵了一句，“你丫的……”後半句還沒出口，腳下一絆，他橫著跌倒。接著，一隻靴底踩上他的臉，將他踩到地上。自己腦袋被人踩到腳下，張單怒不可遏。但也隻怒了一瞬，他還是認得清局勢的。“爺，我錯了。”憋出一句求饒的話來，張單換上笑臉。沈夜抬眼，從左到右掃過麵前一排人，所有人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方才一切發生太快，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看清，自己老大就已經被人踩到地上了。這會兒，你看我，我看你，哆哆嗦嗦，不知道是要跑，還是要衝上去救人。沈夜低頭，看向趴在地上的張單，“張單，爺是修仙的，你是學武的，咱不在一個檔次，你為啥要來尋不痛快？”“我錯了，爺，饒我這一次。”張單吐出的氣息，吹起嘴邊的泥土。“我問你，爺今兒踩了你，你記不記恨？”“不記恨，不記恨。”張單晃了晃腦袋。“真不記恨？”“真不記恨。”對方求饒，沈夜也不再為難，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自己頂多就是條泥鰍小龍。他收了腳，把張單扯拉起來，給他抹抹臉，擦去臉上的腳印子。“都是同鄉，咱誰也別跟誰過不去，你說對吧。”“對，對，沈爺說得對。”張單擠出一張嬉皮臉，心道這修仙跟咱是不一樣，修為被廢了，還能這麽強，自己好歹也是自幼習武，竟在他手上走不了一招。無妨無妨，大丈夫能屈能伸，忍辱負重，不丟人。一旁的茶攤掌櫃抽著旱煙，慢悠悠道：“張單，這回栽跟頭了吧。下回見到沈兄弟，繞著點兒走，昨兒白竹村殺蛇妖的事，你怕不是不知道咧。”聽到白竹村殺蛇妖，張單的笑容凝固了，“昨兒白竹村殺蛇妖那小子，是沈夜？”茶攤掌櫃點點頭。張單咽了咽口水，帶著生怕轉頭回來，對上沈夜的眼。相視一刻，張單擠出笑來，笑中帶點苦。他忙給自己一個耳刮子，“真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然不知道昨兒為民除害的大俠，竟然是沈爺您。”沈夜把住張單的手腕，“行了行了，坐坐坐，都坐。”招呼其他人坐另一桌，張單也坐到沈夜對麵。“沈爺，真莫怪，我是真不知道昨兒白竹村那人是你，要知道，我絕對不敢有不敬。”沈夜笑笑，招手讓掌櫃上茶。“沈爺，您是這個。”張單亮出一個大拇指，“真英雄。那蛇妖我可聽說了，跟這馬路一樣寬。能斬這麽大的妖怪，牛逼。”沒想到這張單，倒也是個爽快人，直來直去。沈夜也放下了敵意，正好，自己破境碧髓丹的事還沒落實，張單久居蒲縣，又是鏢局二少主，想來消息靈通，不如問問看。沈夜傾著身子，湊近了問，“張單，咱也算不打不相識，我且向你打聽打聽點消息。”張單也傾著身子，兩人湊了一處，“沈爺，你是找對人了。這蒲縣，打聽消息，我張單還真是沒有不知道的。”沈夜亮起一雙慧眼，穩穩吐出三個字，“碧髓丹。”這可讓張單犯了難，“沈爺，你說你問點什麽不好。這碧髓丹是你們修仙之人吃的玩意兒，我隻聽過沒見過。”沈夜失望垂眼，也難怪，張單說得在理。修仙之道，本就不是凡人觸及的領域，這些丹藥、秘法，他們自然不知道。“這東西，整個蒲縣，怕是隻有龍武宗才有。您下山的時候，沒順點兒？”沈夜皺眉甩了張單一個眼神。張單笑嘻嘻賠禮，“小的說錯話了。沈爺哪像我等，喜歡搞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難不成，真要上龍武宗，去偷兩粒？也太難為人了。正思忖著，張單又接了一句，“沈爺不如去壽安堂問問？蘇家的藥鋪子，他們也煉丹，我還押過他們幾趟鏢，都是把丹藥往龍武宗送，興許就有你要的碧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