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李丹曦隻覺得葉薑明真是個狠人。

明心院和仲陽塔是競爭關係, 兩方掌門明爭暗鬥多少年，也不能將對方扳倒，葉逸塵十有八九不是明心院弟子殺的。

在昆侖內搶奪靈寶？這不是一個弟子能乾出來的事情。

但凶手是誰並不重要，葉逸塵得罪的人不在少數, 重點是他已經死了, 葉薑明利用這個大做文章。

葉逸塵的送行禮李丹曦也去參加了, 葉薑明好麵子，與越魂私交甚篤，此等大事，昆侖所有掌門都要到場了。

李丹曦對葉逸塵沒什麽好印象, 但生命流逝——以近乎於荒誕的方式，她還是微微有所觸動，以一種樸實的人死為大思想，呆完了全程。

吃的席還挺香的。

她看葉薑明穿行於人群中，談笑間, 觥籌交錯, 竟無半點悲色，心想他能到這個地位果真是有理由的, 她就做不到。

葉逸塵的遺骸覆了白布, 擺在靈堂中, 幾隻飛蟲盤旋其上。

李丹曦覺得有意思, 駐足看了一會兒。

瑤池之行暫時被擱置了。

李丹曦從仲陽塔那邊離開，回到驚春峰，唐照月不在，她馬上用紙折了一個千紙鶴, 注入靈力，讓唐照月停止修煉, 從後山回來。

紙鶴撲閃著翅膀，從窗戶飛走，消失在林間。

唐照月正在山中抓蟲子，紙鶴落在手邊，舒展成一張紙，她看完心裏就隱隱有了預感，大約是李丹曦要興師問罪了。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煉製蠱蟲時須放入特定的誘食劑，李丹曦從現場的幾隻蟲子判斷葉逸塵死於蠱毒。

宿主死後，蟲子還會活動，操縱著屍體行動直到找到下一個宿主。

蠱毒早就失傳了。

唐照月回來的時候，李丹曦正捏著手串，這時前幾日她閒的時候，用山裏的果子做的——不過是用堅果做成的東西，她撥弄到一半覺得煩了，把繩子扯斷，拿一顆出來敲碎吃了。

“你用了蠱毒？”

她點頭。

“對葉逸塵？”

仍是點頭。

“你殺了他。”李丹曦罕見地露出了慍怒神色，“因為看他不順眼？還是什麽別的理由？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唐照月問道：“師父對葉逸塵怎麽看？”

實話說，她覺得葉逸塵的氣息和言談舉止都讓她很不舒服，但還是說道：“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我之前也說過，你不能因為個人喜好而殺人，除非你自信是最強的那個，否則殺人者終被殺；另外，你掩飾行蹤的手法實在太差勁，利用蠱蟲性質把屍體送走，這裏就罷了，你應該慶幸昆侖現在的掌權者葉薑明和越魂都年輕，放幾十年前被斬的就是你了。日後惹出事來，千萬別把為師說出去。”

唐照月聽李丹曦說完後才開口：“葉逸塵不能踏入瑤池。”

這算什麽理由。

但唐照月很清楚，葉逸塵凝聚了太多不詳——雖然瑤池中也是，可後者暫時維持了一個不長久的脆弱平衡，儘管有不死羽的加持，在反複的開掘下，崩壞是遲早的事情。

李丹曦：“所以你先動手了？”

她點頭。

李丹曦忽然行動，唐照月眼神不變，任由李丹曦掐住自己的下巴，強迫自己看著對方的眼睛。

“吐真術？”

她眯起眼睛：“用不上。”

她能看到李丹曦的眼神無悲無喜，思緒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和往常並不相同。

平時雖然有嚴肅時，有悲傷時，有無能時，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眼底總有一點淡淡的笑意。

她放開唐照月。

唐照月：“我也從未問過師父，這禦血術和蠱毒是從何而來。”

“嗯？”

她揉了揉下巴：“我的意思是，我們都有秘密。師父以前殺過人嗎？”

李丹曦愣了一下。

別的不說，她入災殃道的後期，已經是個瘋子了。

她有意遺忘這段記憶，但此刻，最後的時光又在腦中浮現。

術法的符咒，術法的公式，在腦子裏混沌地扭打在一起，放眼望去，世界皆是血紅一片。

別說人了，她孤身一個，幾乎將所見的活物都屠宰殆儘。

她確實足夠強了，不論災殃或是正途，幾乎網羅普天下所有的術法，然而致命的虛無感衝垮了她。

她曾勸誡屍陀林主，但最後自己也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如果這裏不是真實，什麽才是？

與其說是墮落，不如說是邁向了某種更高級的境界，情緒濃厚地交織，對神明的恨意，對前途的迷茫，對力量的自信，周圍的一切都纖毫畢現，過量的信息讓她無從判斷，她一路上點化生民，將【知識】賜予他們，朝著最後的安寧之所——昆侖走去，並在那裏最終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