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年臉色倏然慘白。
柳棠悅望著那張往日曾經追逐的臉，不期然間就想起了之前錢綺月的話，腦海裡浮現出樓鉞的臉來，再看陸執年時，隻覺不過平平無奇，怎麼就讓她瘋魔了似的，求而不得？
柳棠悅無端哂笑了聲，抬眼時神色平靜：“你既然能從獄中出來，還能找到這裡來，想必也應該見過陸家其他人，從他們口中知道我跟陸家之間的事了，你這會兒過來想要履行陸家的承諾？”
“可我記得，你祖父答應的是，讓你跪於積雲巷棠府門前。”
陸執年如遭雷殛，身形忍不住晃了晃：“棠悅，你彆這樣…”
他嘴唇比臉還白，說話嘶啞著微顫，
“我知道你恨我當初將你留在山林裡，也知道我不該那般輕慢你的歡喜，可我隻是習慣了你在身旁，從未在意過那些身外之物，我隻是以為你也不在乎的，你若是喜歡，往後我所有的東西全都給你，我也絕不會再看彆的女子半點。”
“我不以陸家的規矩約束你，也絕不會讓人欺你半點。”
他伸手去牽柳棠悅衣袖，紅著眼祈求：
“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彆這麼對我？”
柳棠悅挑眉看著身前滿臉蒼白泫然若泣的男人，突然就覺得格外的好笑。
她當初求著他的時候他滿心不屑棄如敝履，她如今放他自由不與他糾纏了，他反倒戀戀不舍一番深情了？
他這深情也未免太賤了些！
柳棠悅揮手就打開了陸執年的手：“陸執年，到現在你還覺得我是為了那些東西？為了柳姝蘭？”
“我……”陸執年手足無措。
“柳姝蘭弱柳扶風，顏色姝麗，惹男人憐惜很正常，可你有婚約在身不知約束自己，喜新厭舊，踐踏我們多年情誼，你輕慢我的感情，占著我外祖父留下的便宜，卻讓滿京城的人都以為是我高攀了你們陸家，高攀了你陸執年。”
“你我之間的禍根從來都不是柳姝蘭，而是你自己。”
柳棠悅抬眼看著他：“你我這樁婚約退定了，陸家也絕不可能再讓我嫁進你們府中，你與其在這裡跟我糾纏不休，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樣儘快完成陸家的承諾。”
“陸家已經丟人現眼過一次，想來陸三郎君是不會因為違背承諾，讓你和陸家再次成為滿京城的笑柄。”
她說完稍停了片刻，才目光微寒：
“對了，煩請陸三郎君下次見到我的時候，稱呼我柳小娘子，免得惹人誤會。”
“當然，如果能永遠不見，最好。”
柳棠悅說完之後全然不顧陸執年已然慘白的臉，就扭頭對著身旁二人說道：“阿月姊姊，阿茹，我們走吧。”
錢綺月恨不得給柳棠悅鼓掌，這才是她小時候認識那個護著她的小海棠，她挽著她胳膊就走，柳茹也深深看了陸執年一眼，然後拎著裙擺跟在柳棠悅身邊。
陸執年哪怕來之前早就想到柳棠悅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他，可真當從她口中聽到這麼絕情涼薄的言語時，依舊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剛消減不久的頭疼再次湧了上來，那擾人的魔障也讓他顫栗。
“铖王妃已經死了，柳棠悅再沒什麼依仗，柳姝蘭如今才名滿京城，又不知何故得了樓鉞那閹人庇護，倒是勉強能夠配得上你，你們成婚之後，你祖父在朝中的處境也會好很多，你還在猶豫什麼？”陸老夫人的聲音在迷霧中響起。
陸執年遲疑：“可是樓鉞突然親近蘭兒來的太過莫名，而且除了那一日他認蘭兒當妹妹時，詢問過她幾句，之後就待蘭兒再無半點特殊……”
若非樓鉞名聲太盛，整個京城人人懼他，也不敢輕易得罪與他沾邊的人。
以樓鉞對柳姝蘭私底下的冷淡，那所謂的“兄妹”怕是早就震懾不住外人。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柳姝蘭再差，也勝過柳棠悅！”
陸老夫人滿臉厭惡：“那柳棠悅如今是什麼鬼樣子你沒看到，她哪能配得上陸家宗婦，你往日不是喜歡那柳姝蘭，反正如今她也是柳家二房一脈，柳棠悅那樣子怕是也活不久了，你娶了柳姝蘭正好，也算是全了跟榮、柳兩家的婚約……”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陸執年死死抱著自己的頭，看著那畫麵裡陸老夫人滿是算計的模樣，仿佛隻等柳棠悅死後，柳姝蘭就能以柳國公府二房一脈的身份承繼本該屬於柳棠悅的一切。
他腦中撕裂的疼，突然朝著已經走遠的柳棠悅突然衝了過去，一把抓住她胳膊：“棠悅，你彆走！”
“你乾什麼？！”
柳棠悅被嚇了一跳，錢綺月更是大怒：“你瘋了，你趕緊放開棠悅！！”
錢綺月一巴掌甩在陸執年臉上，指甲幾乎勾破了他的臉，可陸執年卻絲毫沒放開柳棠悅，反而傾身上前。
錢綺月想要將柳棠悅拉開，用力推攘著陸執年卻反被他推開，而陸執年則是死死抱著柳棠悅，那腦子裡疼痛消散時瞬間的清明和安寧，讓他癡迷又有些瘋魔。
“棠悅……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要我跪你也好，要我做什麼都好，你彆離開我……”
“陸執年，你瘋了，你放開我！”
柳棠悅用力掙紮，抬腿去踹身前的人，可陸執年卻跟瘋了似的死死抓著她不放手。
“棠悅，棠悅你彆怕我……”
“陸執年，你滾開！！！”
陸執年卻好像全然看不到柳棠悅掙紮，反而滿是激動：“我知道你不喜歡陸家，我們不管陸家了好不好，也不管其他，隻要你原諒我，我可以不當陸家的兒子……你以前那麼喜歡我，你就再喜歡一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棠悅……”
眼看著陸執年越說眼睛越紅，哪怕被柳棠悅打抓的後背都見了血跡依舊不肯鬆開，甚至還試圖低頭親她，棠悅拚命朝後仰著頭想要避開卻避之不及，就在快要碰上時，就聽到“砰”的一聲重響。
陸執年身形一頓，悶哼一聲後半邊肩胛都凹陷下來。
柳茹小臉白的透明，手中抱著碩大的斷木嚇得渾身發抖，可是見陸執年依舊沒放開棠悅，反而抱著她蹭了她一身血跡，柳茹嚇得就想再朝他腦袋上砸過去，冷不丁就被人拎著甩翻在地後一腳踹開。
“阿茹！”
柳棠悅眼看著柳茹撞在斷石上，落地疼的蜷縮成一團，她目眥欲裂，掙紮不開張嘴就狠狠一口咬在陸執年脖底，疼的他瞬間痙攣。
“三郎君！！”
陸家跟過來的下人見狀嚇壞了，他根本顧不得傷的是什麼人，一把推開想要上前攔著他的錢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