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在水何方 一介行李 1655 字 4小時前






此時西北坊正熱鬨。

俊朗儒雅的郎君行在前頭,就要行到家門口,原本垂頭靜默之人忽然揚目看向一側巷口,看著看著,莫名跳下馬背,竟扔下隊伍急匆匆奔了過去。

前麵簇擁的人群陡然一靜,變故太突然,還不及反應,禮樂仍在綿延悠長,後方的喜娘仍歡天喜地說著吉祥話,過了一陣,終於發現不妥,一切戛然而止。

李公公最先回神,隨魏司空奔走方向,似乎看見一人一馬巷口停駐,他揉了揉眼,哪裏有甚麽人影,分明是高牆在燈火下投下的暗影。他心中暗道自己老眼昏花,又疑魏司空為何忽然如此,因有聖命在身不敢出岔子,便趕忙快步跟了上去。

前方魏司空大約太急切,行路不甚穩當,身形幾次搖晃,終於不小心被頑石絆倒,他仿似不知疼痛,立即迅速爬起,拖著左腳跌跌撞撞繼續前行,然而有石子滾入腳下,人又重重摔倒在地,最終未能到達那道巷口…

李公公忙上去攙扶,卻見他一動不動,隻抬頭直直盯看那頭,過了很久,似乎也發現那裏空無一物,這才慢慢垂下眼眸。

李公公早便發覺異樣,這些天奉命在魏家幫傭,明明大喜之日近在眼前,卻鮮少見到主君的麵,就是偶爾見著了也不見他有甚麽喜色,一副事不關己模樣,好似要大婚的另有其人。原本以為自己多心,然而今日魏司空此舉更是印證這個念頭。眾目睽睽之下,哪有還未行大禮,就扔下新婦喜車,莫名做出這般舉動之人…

李公公是禦前謁者,常年伴隨帝王左右,練就了一番察言觀色的本領,當下壓下種種疑慮,低聲問道:“司空可是身子不適?”試圖攙扶起人,見他腿腳不穩,忙親自查看,卻見其錦靴半落褲腳裂開,露出的半截腳踝高高腫起。

李公公不住唏噓,就要俯身背他起身,他卻隨手劃掉身上灰塵,不甚在意說:“沒甚麽大礙,回罷。”然而才要抬腳走路,不妨一個趔趄又栽回地上。

李公公大驚失色,忙喝向身後一群呆眾,“郎君驚馬傷了腿腳,還不速速尋了藤床來!”

不知何時變得黑雲壓城,此刻天色更暗,燈火傳不到的遠方,人群目光更多在喜車上,人人又都忌諱李公公的禦前身份,此時他說甚麽便是甚麽。

然而即便有借口蒙混此事,大婚驚馬也非吉兆,少不得要被人說三道四。果然人群慢慢出現議論聲,很快就口口相傳到隊伍後麵。喜車裏的新婦打著嗬欠伸頭探看,卻被前方越湧越多的圍觀者遮擋視線,隻得吩咐身旁侍女紅梅前去打探,紅梅很快返回,一臉不知所措地回道:“郎君驚馬摔傷,已被抬回府裏醫治,大禮是行不成了。掌禮公公叫小姐放心,他已安排妥當,待會由郎君義弟肖燕公子替為拜禮,必不會延誤吉時。”

陸清婉聞言輕輕鬆了口氣,轉而又起失落,“不是由李公公親自牽馬麽,怎會驚馬了呢,魏郎傷得可嚴重,竟是都拜不了堂麽…”

紅梅猜測道:“大約天要下雨,馬匹狂躁,李公公畢竟不是武士,拉不住馬也是有的。”不過大婚之日發生意外,難免叫人心中不安。

這種不安一直持續到大禮之後。雖說兄弟代為拜堂也算合乎禮法,魏儲依沒有兄弟,著義弟代勞也說得過去,然而事發突然,總歸不像樣子,說出去不好聽,難免要惹人笑話。陸清婉悶悶不樂,卻也不好現在臉上,獨自坐在喜房發呆,忽然一道雷閃劈下,她被響動驚醒,喚人詢問前院酒宴可還順暢,得知來客早已散儘,一切都複歸原位,這場昏禮便也稀裏糊塗結束了。

喜房裏隻有陸清婉主仆與喜娘大眼瞪小眼。

這一日從早忙到晚,除卻早食再未得進食,如今已近夜半,人早已腹中擂鼓。喜娘是魏府準備的,自然要擔起責任,忙叫人備了吃食進來,自己熱絡招待新婦用飯。

一聲悶雷落下,陸清婉心中一跳,碗筷“啪”地墜落地上,她慌忙彎身去拾,不知怎的忽然一陣嘔意,才吃下的飯食儘吐了出來,嚇得紅梅一聲驚呼,連忙拍撫其背,端茶遞水照顧不跌。

喜娘頓時驚惶所措,暗忖這司空府實屬怪異,自己導過無數大戶人家婚儀,沒有哪家這樣冷清,內外沒個侍女不說,偌大的府裏,仿佛能做主的就隻有一個花甲老婦,而老婦腿腳不好,此時早已回房歇息,那個替人拜堂的“義弟”,也不知跑哪裏去了,宮裏來的公公觀禮後已回宮複命,府裏主君還不見人影,如今新婦又忽發病症,一時竟不知該找誰做主。

她心中焦急,匆匆外出尋人,走出好遠都不見人影,想偷偷溜走,又畏懼高官威儀,隻得硬著頭皮往有光亮的屋舍尋,好在運氣不錯,這間屋舍正是魏司空住處。

雷雨正盛,驚擾夜的寧靜。

此時的新郎官躺坐床上,左腳裹了層層藥布,正無力垂在橫欄上,一張俊雅的麵龐偏向窗外,很久不動一動,也不知在想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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