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2 / 2)

在水何方 一介行李 1800 字 8小時前






他便再次給她夾菜,看她飛快地吃下,眼裏露出欣慰之色。

飯後十七回房沐浴更衣,忽聽門扇啟合,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望向門口,隻能看到高腳的屏風,正要起身著衣,來人已停到屏外,似乎在竹榻上放了甚麽,靜默少時,輕聲說:“待會換上屏外這套衣衫。”

十七猜測定是他親手做的衣服,他初來將軍府便請她買回布匹,還未在哪裏見到過,果然又是用在她身上。

她匆匆出浴,轉過屏風一眼看見他所放之物的真容。她腳下一頓,慢慢走上前,手在其上輕輕撫摸。

從未想過今生會有一日,也能如尋常女子般穿上嫁衣。

火紅的裏衣訶子,青衣革帶韈履…從前見到別人婚嫁,新婦身上便穿著如此隆重的禮服,她不敢肖想自己穿上會是怎樣模樣,此刻禮服就在手邊,迫不及待要試一試,卻也耐下性子瀝乾頭發,再三盥手才一件件仔細穿上。浴房沒有銅鏡,她要去臥房尋找,幾步路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弄臟了裙擺。轉過門扇見他就站在窗前,身形隱在霞光裏,那樣光明耀眼,此時轉身向她慢慢走來,形容逐漸清晰,一身絳紅禮服,金冠束發,白玉精篆的模樣,笑一笑,霞暉都失了顏色。她腦裏忽然出現曾在他書房看到的讚美子都的話:“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那時想不出公孫子都究竟是何樣貌,眼下竟有了比對。

從前至今,他一直都是堪比子都的貌美君子。

她忽然起了羞意,低垂下眼睫,腳步漸止。他走上前,細細打量一回,笑說:“緊趕慢趕,還好合身。”

十七手撫摸衣袖上的繡紋,“這身衣服是你親手做的麽?”

魏儲依細細打量她,點頭說是,“從四年前七夕那日起便著手做了…隻是針繡不可馬虎,一直沒能繡完,這兩日草草補救上,你看可還喜歡?”

四年前的七夕…她此生都銘刻在心。那日她曾對他極肖婚服的官服心懷苦澀,而他告訴她,她那日所著衣衫也像婚服。後來肖恒勸誡她,曾以二人同姓不婚,甚至無法生養子嗣為由,她被倫常枷鎖桎梏深以為然,而後輕易地放棄了他的愛情,選擇遠遠旁觀他的生活…

眨眼之間,竟然已過四載。

原來他當真是想要與她修成正果,竟是她的心有不堅,直截了當放棄了他,更是釀成往後種種痛苦…倘若那日她當真和他遠走高飛,如今會不會是另一番天地…

十七抬手看了又看,祥雲紋路布滿衣衫邊緣,針腳細密圖形栩栩如生,可見一針一線都用儘了心思。她抬頭見他眼下兩團烏青,忍住淚意,小聲說:“很好,我很喜歡。”

魏儲依瞬時眉眼含笑,拉她到妝奩前,拾起她長至腰下的青絲,“我來束發。”他手指輕巧,是練習過無數次的模樣,熟練地將發絲一點點挽在頭上,以花鈿點綴,再兩側各插一枝花釵,手裏又變出一隻步搖,金鑲玉的山題,珠玉為綴,在她頭上比了比,斜插入左髻裏。

她一眼認出這枝步搖正是那年她隨西城入宮,第一回做貴女妝扮時所用,後來墜地損壞,他拾起說替她修好,不過再未見過,原來一直收在他那裏。

她抬手摸了摸山題上的鑲金,過往種種浮現眼前,一時沉浸回憶裏,總覺眼前一切虛幻得好似夢境,又很快被他轉移神思,他為她塗上唇脂,在她額間點上幾點花鈿,托起她下頜左看右看,最後滿意地點點頭,“好看。”

她看向銅鏡,久久沒能移開目光,原來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有這樣裝扮,在他能工巧匠的技藝下,她變成了畫裏的的仙子,隻是左額頰處的傷痕有些突兀,明明已淡去些許,卻還是清晰可怖。她將碎發拂到一起,想遮去那道傷疤,他又將發沾水梳回,隨後蹲下身在疤痕上吻了下,看她眼睛說:“我的十七是這世上最美的姑娘。”

他誠摯無比,眼裏都是她的模樣。她慢慢放下手,對他嫣然一笑。

魏儲依借著霞光看她半晌,忽然又從懷裏摸出兩張文書,將之一一展開,放到她手中,“你的娘家隻有我一個了,《通婚書》與《答婚書》便都由我寫的,已經過了官府,不可隨意更廢…”說著撇過頭紅了耳根,“你,你可願嫁給我麽?”

十七瞬時心跳如鼓,小心將婚書放到幾上,勉力穩住心神,捧住他臉在他唇上印上一吻,“願意,很早之前就願意了。”

他的唇印上淡淡的紅,是她對他的許諾,韶華付卿,情許三生。

他彎起唇角笑了,眉目飛揚,光彩照人。

今日諸事大吉,天清氣朗萬裏無雲。此時晚霞正盛,是嘉禮吉時。二人相攜而出,魏儲依遞給她一把團扇,教她如何使用。她訝然不已,“還有賓客麽?”

他笑著說:“有。”攙她入堂廳,對正座和側旁都禮了禮,“有勞殿下許神醫觀禮。有勞右將軍做有司。”

耳旁是幾人說話聲。十七透過團扇縫隙隱約見到室中人影,心中百感交集,一會感覺手上一暖,是他握住了她的手,抬頭就對上他含笑的眸。她向他點點頭,一時聽霍承寶高聲唱詞,一一走過儀程,交拜卻扇,大禮便成了。

大將軍身份殊異,又兼時間緊促,婚俗儀程不可能一一周全,他還是極儘所能給她一個莊重且難忘的昏禮。自這一刻起,她與他名義上又真真切切有了乾係,是結兩姓之好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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