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荀說得風輕雲淡。
仿佛方才被毒所折磨的人不是他似的。
明明就剛剛那麼一會兒時間,他已累得睡著了,這會兒為令她安心,說靜養兩日就好——
錦鳶低頭點頭,鼻尖愈發酸澀難忍,為掩飾自己的情緒,她連忙起身,借著轉身的動作擦了眼淚,我去打水來,服侍大公子更衣。
好。
男人聲音低沉。
錦鳶忍住想要回頭去看的衝動。
屏風後的一應洗漱準備齊全,她端了銅盆打水來,彎腰扶著他坐起,脫去外衣,擰乾了帕子擦拭。
她從前做慣了這些。
此時更是認真,甚至都不曾多看趙非荀一眼,隻專注於手上的動作。隻有在褪去男人的褌褲時,麵上才閃過一抹不自在的緋紅。
男人窺見她鬢邊泛紅,低笑一聲,問道:傳小廝進來
錦鳶手上的動作一頓。
半晌後,垂首回道:不用。
她儘量忽視異樣,手上動作加快,擦洗穿著妥當後,她轉身放下帕子,輕吐了一口氣,額上也不知是累的,還是窘迫的,已滲出一層細汗。
順手抹去後,她轉回身去,伸手正要抽走趙非荀身後的引枕,大公子躺下歇息罷。
從方才開始,錦鳶便故意不去看他的臉。
趙非荀如何察覺不到。
他輕鬆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麵前,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顎,令她直視自己,錦鳶,坐下再——
後麵的話還未說出。
手中的胳膊就被她抽走,錦鳶下壓眼瞼,大公子累了,快歇息罷。等大公子睡著了,我就回語雲齋裡。說完後,似乎覺得自己這兩句話聽著有些像是在鬨脾氣,又柔聲添了一句:我是偷偷來的,竹搖她們都不知。
趙非荀挑眉,或許是疲憊所致,竟沒有看出她此時究竟是什麼情緒,他將人拉下,坐在床邊,溫言詢問:這是生氣了怪爺不讓人知會你
錦鳶愈發垂首:沒有。
男人笑了,口吻愈發無奈,但他對她卻總有耗不儘的耐心,那又是怎麼了,嗯
我沒生氣——更沒有怎麼——她頭越低越下,您快休息吧,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說到最後一句話,她已忍不住喉間的哽咽。
意識到自己失態,她慌忙抬手擦去,動作粗魯,將眼睛一圈擦的通紅,被趙非荀握住製止了動作,都說了不妨事,怎麼又哭上了,你家爺病著,還要費神來安慰你。
錦鳶僵了下,這下是真的不敢再哭。
生怕大公子又要因自己費神。
我沒哭——她餘光瞥見自己的袖子都被打濕,咬了下唇,改口:不哭了。
看她剛才忍得那樣辛苦。
這會兒眼睛裡的眼淚當真散得一乾二淨,大公子不要擔心我,快歇息罷。
趙非荀目光柔軟,展臂,將愛落淚的小鳶兒擁入懷中,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根本不敢把重量壓到他的身上,這份小心翼翼險些讓趙非荀哭笑不得。他偏首,在她眼角輕吻了下,這是真舍不得我受了傷費神
連哭也不敢哭了。
他語氣明知故問。
錦鳶麵上微熱,卻不曾回避,在他胸前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