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是我外出采辦之日。
我像往常一樣,手執文牒走出了榮王府。
興安街有一家生意極興旺的鋪子,名叫“雲裳閣”。
這是我每月必來之地。
我對隨從的錢至說:“去靜嵐軒歇歇腳吧,我置辦完料子回來找你。”
錢至笑嘻嘻道:“得嘞,柳依姑娘受累!”
雲裳閣,內室。
一個被捆綁了四肢之人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著,臉上尚沾著淚痕。
聽見我的腳步聲,她將頭瘋狂砸地,連連求饒道:“先生饒命啊!”
我睥睨她一眼,冷聲問她:“菱花,你可知自己為何會出現於此?”
菱花的頭上磕得鮮血淋淋,“奴婢不知,請先生解惑!”
“上月下旬你於紅繡樓見過何人?又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奴婢,奴婢不記得了!”
我冷笑:“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我自匣子裡取出一把繡花針,一一紮入她的手指縫。
她不敢慘叫,隻將額頭上逼出涔涔冷汗。
隨著更多繡花針紮入體內,她如篩子般劇烈抖動起來。
“你用這雙手為趙闊縫製了一雙靴子,讓它們提醒趙闊儘快逃離。你送出靴子那日,他連夜逃離了鄢國,至此杳無音信。你生生破壞了我布局了幾年之久的滅鼠大計。”
菱花的聲音顫抖得變了形:“那趙公子……並非……大奸大惡……之人,罪……不至死,奴婢不……忍!”
我冷哼一聲:“趙闊是烏國的罪人,當受淩遲!”
菱花嗚咽著搖頭,“不……”
以趙闊為首的貪官汙吏將烏國的整個國庫都啃噬了乾淨,烏國被攻城之時,連一批像樣的戰馬都買不起。
趙闊在烏國滅國前後,曾用貪汙的銀兩討好鄢國權貴,近兩年更是勾結鄢國圍剿了烏國殘留的幾位良臣名將!
如此禍國殃民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而菱花竟在與趙闊的一來二往之中動了真情,當真是愚蠢又可惡!
她的血一滴滴墜地,將一大片土地洇染成暗紅色。
我依然不解恨,將更多繡花針紮入她的井穴。
“你放虎歸山之行徑,不僅讓惡人逃之夭夭,更是連累我們在紅繡樓潛藏的其他姐妹無辜枉死!”
“你犯了細作最不能犯的錯誤!你竟然對一個惡魔動了真心!”
菱花的一顆後槽牙被咬碎,碎齒伴著血順著唇角滾落,“奴婢……願……將功……補……過!”
“很好!”我收起手中動作,“給你十日期限,將那趙闊的行徑查得清清楚楚!”
走出雲裳閣的瞬間,我的幕籬隨風而起。
有人喊了聲:“那女子長得好像小蝶!小蝶都死了大半年了,該不會是死而複生了吧?”
我循著聲音,輕盈走至那人身邊,“你認錯人了。”
那人臉上的詫異尚未消散,人便直直地倒下。
我走出去老遠,身後方響起人們的驚呼:
“死人了!”
“一個乞丐而已!”
“許是餓死的!”
我在那一片喧囂之中,淡定地邁向一個叫作“靜嵐軒”的酒樓。
“小二,來一壺上好的龍井!”
錢至要了滿桌的小菜,吃得正歡。
他看我一眼,麵露失望,“這麼快便要回去?”
“陪你喝完這一壺茶!”我淡淡道。
正是巳時,陽光灼目。
我坐在二樓雅間向下眺望。
透過奔忙不息的人流,我仿佛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拖著自己血淋淋的雙腿艱難地匍匐著。
“滾開!”人們掩鼻,嫌棄地罵道。
那女子淡漠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求你,給點吃的吧!”
一個男子舉著窩頭,“爺給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