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低歎一聲,一雙睿智的眼睛平日裡根本就無人敢直視,因為世人大多心虛,可白家人敢,白飛捷敢,因為白家,不欠世人一分一毫!
是世人,欠了白家的。
“多謝大師。”
白飛捷低低的道了一聲謝,轉身,朝著內堂而去。
內堂裡麵,放著九張床榻。
每一個床榻上,都躺著一人。
那人穿著白色的裡衣,雙手垂放於胸口,十分的安詳。
白飛捷一眼就看見了離他最近的白秉嗣,白秉嗣的臉上沒有疤痕,可躺在他身邊的白子平,白色的裡衣下有些空空的。
白飛捷猛的落下淚來,掀開了白子平的衣服。
大大小小的疤痕遍布在白子平的身上,一個猶如碗口的槍上似要貫穿白子平的心肺,差一點就開膛破肚了。
“爹!”
白飛捷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然後,親手一個一個的將白家子的裡衣都脫了下來。
入目的便是一場震撼人心的慘狀。
他眼前忽然湧現當日白錦書背棺回京,那嘶吼的模樣。
白家子在紅川一戰中,無一不慘,這慘狀讓上天也垂憐。
皇上,是下了死心,沒想讓白家人活著回去,而白錦書的計謀,也確實表麵上讓皇上滿意了,讓趙青以及舉國公府滿意了。
可這番痛苦折磨,除了保全了一條命,白家人全都承受了,這就是至德說的,命。
“二哥,二哥!!”
白承允那張臉上,有幾道縱橫交錯的疤痕,疤痕深可見骨,森森白骨就在下麵,刺眼異常。
白飛捷悲從心中來,嚎啕大哭。
祖父有令,白家男兒流血不流淚,他自懂事起,就沒在哭過,哪怕是紅了眼眶,也不曾落下淚來。
可如今,看見白家人的慘狀,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終於懂了為何白錦書每次提起皇室時那滔天的恨意,皇室,毫無人道,忍不下忠臣將骨,忍不下天下有熱血者為了家國拋投綠灑熱血!!
“五弟六弟!!”
“啊啊啊啊。”
白承允跟前,是白嘉年跟白宜年。
他們身上的骨頭全都錯位了。
身上大大小小全是被突厥戰馬踩踏出來的傷口。
白嘉年的右手,粉碎性骨折,被高高的吊起,而白宜年的一條腿則是無力的垂著。
“兩位小將軍的傷最為嚴重,他們渾身的骨頭都被踩裂了,老衲用了無數丹藥,命或許可一留,但日後還能否習武,老衲就不敢說了,阿彌陀佛。”
至德大師背過身去,深深的眉眼看著佛像,嘴中念叨著什麼。
白家人是替天下人受過,這一世,白家人不該慘死,因果循環,萬般,屆是命數。
“三哥,三哥。”
白飛捷每走到一個人跟前,便忍不住大哭出聲,那哭聲聞者跟著傷心,若世間真的有神明,也該為白家人的忠義落淚。
“我去殺了那狗皇帝,為白家人報仇!!”
親眼看遠,遠比之前想的要震撼的多,白飛捷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來,眼中全是恨意。
看見那抹恨意,至德又是低低的一歎。
白大姑娘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剩下的路,王朝的命數,便交給天來定奪。
他知道,這一刻,在白家人心中那點殘餘的信念,若大山轟塌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恨,是滔天的報複,是撥亂反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