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回(2 / 2)







李蘅不由想起春妍晌午梳妝時和她說得話,她吃多了酒,誇人家小倌乖巧討喜,劉雅箐大手一揮,給她包了一個月……

別說,她雖然吃醉了酒,但眼光還是在的。

現在清醒著看這個兒郎,不說別的,光看外貌,也還是無可挑剔的。

“姑娘,他就是奴婢和您說的那個小倌。”春妍附耳到她耳邊,小聲和她說了一聲。

李蘅點點頭,偏頭望著那兒郎,桃花眸天然帶著點點笑意,她輕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沈肆。”

兒郎抬眸看她,狹長的眸子裏隱過一抹光華,黑眸中情緒翻滾,隻不過片刻便隱了下去。

“沈肆。”李蘅重複了一遍,含笑朝他道:“我叫李蘅。”

“在下知道。”沈肆頷首回她。

他早知道,早在十年前就知道。

十年前,李蘅九歲,救他一命不過是隨手的小事,她大概早就忘了吧。

沒關係,他記得就好。

李蘅隻當他是昨日才知道的,笑著點點頭:“昨晚我吃多了酒,言出無狀,還請你見諒。

我這裏也沒有別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她笑著要將人打發了。

“蘅姑娘確定要我走?”沈肆一雙烏目注視著她:“我走了,長公主殿下那三千兩銀子,可就白花了。”

他不走。

好不容易等到她和離了,他怎麽可能走?

“三千兩?”李蘅蹙眉,包一個月這麽貴?

沈肆雖說樣貌出色,儀容姿態也不錯,但也不至於貴成這樣吧?

“你確定,隻是包養一個月,不是贖身?”

李蘅拉過春妍,附在她耳邊小聲詢問。

“奴婢確定。”春妍用力點頭。

李蘅再次看向沈肆,眼神便含了些打量,這麽貴的小倌啊,除了樣貌叫人看著舒服,好像看不出來有什麽過人之處?

“蘅姑娘是不是在質疑我的價格?”沈肆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乾淨清透的眉眼很容易讓人放下警惕。

“我確實有些疑惑。”李蘅沒有遮掩。

她又不用他……就算是用,也不值這麽多銀子啊!

“那邊亭子裏,我親手準備了一桌酒菜,蘅姑娘可以隨我來,看看我值不值這個價錢。”沈肆抬手相邀。

李蘅打量著他,輕聲道:“你看起來,確實與一般的小倌不同。”

她從前見過的小倌,都是空有其表,唯唯諾諾,對她極儘阿諛奉承。

那樣的人,長得再好看,她都沒有深交的興致。

沈肆與他們完全不同,他更像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對姑娘禮貌相邀,看不出任何刻意討好的痕跡,言行舉止拿捏得當,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示好。

“那當然。”沈肆含笑,露出潔白的牙:“我是頭牌。”

李蘅聞言笑了,隨著他往亭子處走。她在心裏打消了讓沈肆今日就離開的想法。

劉雅箐花了三千兩,她總要讓這銀子體現出一些價值吧!

她真是想想都覺得肉痛。

劉雅箐也太胡來了。

“蘅姑娘,請上座。”

進了亭子,沈肆抬手笑看著李蘅。

李蘅掃了一眼,亭子裏的石桌上,鋪了雅致的桌布。

上頭擺著八道菜,邊上是一壺酒,兩隻金色酒盅。菜色漂亮,可謂色香俱全,李蘅粗粗掃了一眼,竟然有一道扒熊掌。

她坐了下來,才發現那桌布竟然是一尺一金的雲錦,她壓住心頭的驚訝,漫聲詢問:“沈肆,準備這些東西,要另外加銀子嗎?”

這要是掏她的銀子,還是得趕緊讓沈肆走。

她如今可沒這個家底子。

“不必,這些都是我應當為姑娘做的。”沈肆目光落在她身上,含笑遞給她一雙象牙筷,又挽起袖子替她斟酒:“這是會仙酒樓的羊羔酒,蘅姑娘請用。”

李蘅看看桌上鋪的雲錦,再看看色如琥珀的羊羔酒,桌上除了熊掌還有鹿尾。這些不要銀子的話,好像沈肆一個月三千兩也不算貴。這一桌子,至少得一百來兩。

她甚至疑惑,這樣一個月下來,沈肆會不會虧本?

沈肆坐了下來,眼神落在她昳麗的臉上。李蘅生明豔,黛眉彎彎,桃花眼眼周天然帶著淡淡的粉,看人時總好似含著笑,漆黑的眸子濕漉漉的,舉止之間儀態萬方。

是讓人移不開眼卻又不敢輕易褻瀆的模樣。

“蘅姑娘,我敬你,為我們相識一場。”沈肆舉起酒盅,笑對著李蘅。

“好。”李蘅也舉起酒盅,與他碰了碰。

沈肆又熱情相邀:“蘅姑娘,吃菜,嘗嘗我的手藝。”

幾盅酒下肚,李蘅瑩白的臉上浮起酡紅,眉眼彎起,笑得甜如蜜糖,整個人嬌豔欲滴。她也不好好坐著了,手肘支在桌上,沒骨頭似的倚著,衣袖滑落,露出一大截嫩白的藕臂。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興國公府的日子,鬥雞走狗,一擲千金。

“沈肆,你為什麽要做小倌?”她偏頭看著沈肆,出言詢問。

一起吃酒,總能讓人很快熟稔起來。

“蘅姐姐。”沈肆對她的稱呼悄然變了,抿了一口酒,神色淒苦地道:“我是外室子,被父親的正妻嫡子硬逼上這條路的。

若是不從,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外室子是真的,走上這條路是假的。事實上,他是為了李蘅,昨晚才變成“小倌”的。

還有“死路一條”也是真的,那些人沒打算給他任何活路,是李蘅在危難之中救了他一命,他才得以茍活下來。

他仰頭吃了一盅酒,硬生生紅了眼圈。

李蘅湊近了看他,見他神色黯然,眼中含著淚光,好似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一般可憐兮兮。

李蘅黛眉蹙起,一時心軟了,拉住他手腕:“可憐見兒的,你既叫我一聲姐姐,我必不能叫你繼續身在水深火熱之中。

你說你是哪家南風館的?姐姐給你贖身。”

“姑娘,姑娘……”

春妍連忙喚她,如今要開酒坊,哪有銀子給沈肆贖身?再說贖他有什麽用?可她還是喊晚了,沒能攔得住。

李蘅聽春妍語氣急促,怔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之後,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沒醉,隻是有些上頭,一時以為自己回到了三四年前。她轉開目光訕訕朝沈肆道:“我吃醉了……我銀子不太夠……”

這臉麵撐不住,她還是不撐了,她就要收回手。

沈肆反握住她綿白的手,皺著臉祈求道:“姐姐,你給我贖身吧,我很便宜的。”

趙昱來時,瞧見的第一眼,便李蘅和沈肆拉著手在亭子裏說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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