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回(1 / 2)







第31回

武安侯府, 清塵院。

屋子裏乾淨整潔,桌上春妍送來的小木箱和銀票等東西還在原處,沒有人動過。隻一張和離書不見了。

李蘅的東西收走之後, 臥室裏便顯得空蕩蕩的, 八仙桌桌角處, 李蘅臨走時擺放的幾本書還在, 依舊整整齊齊, 也沒有人碰過。

四周一片靜謐。

趙昱穿著一身牙白的寢衣,紐袢直扣到脖頸下,麵朝外側躺在床上, 闔著眸子,長長的眼睫又黑又直,眉頭微微鎖著, 不同於平日的麵無表情, 此刻誰來都能看出來,他有心事。

他已經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了, 兩夜未睡, 他也確實困乏的厲害,但卻怎麽也睡不著。

腦子裏麵空空, 心裏好像沒什麽著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思緒飄飄散散,又聚攏起來。來來回回都是李蘅那張明豔嬌憨的臉,笑起來的模樣總縈繞在他眼前, 耳邊也回蕩著她清甜的嗓音, 和她今日所說的話。

成親三年,他從來不知道, 他的妻子竟然有這樣的一麵。也不知道,她心裏竟憋了這麽多的委屈。

轉眼,他又想到沈肆。

他坐起身來,想下床出去找李蘅,但下一刻又頓住了動作。

他真想將李蘅帶回來,不讓她和那樣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但李蘅不會肯的,他想起決絕的神態和話語。那些話,初聽時猶如利箭攢心,叫他心痛。

這會兒想起,還是會疼。心又如同有一把鈍刀子在他心間來回拉扯,於安靜之處,這種細微的痛難以忽視。

他躺了回去,麵朝著內側,又轉過身來,來來回回輾轉反側。

夫妻三年,雖他有一大半的時光都在邊關,但和李蘅短暫相處的幾個月之間,他覺得他們的感情還是不錯的。

男主外,女主內。

恩恩愛愛,舉案齊眉。

府裏娘和大嫂這些人,確實都做得不對。但李蘅可以跟他說,可以跟他商量。他會從中協調、懲治的,若還是不行,他可以帶李蘅開府另過。

可李蘅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為什麽她一開始就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如此堅決的離開他?

“子舒,我就進去看看昱哥哥,是韓姨母叫我來的……”

林嫿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子舒一直在拒絕她。

趙昱聽了一會兒,睡不著,心中實在煩悶的厲害。於是便睜開眼睛,皺著眉頭心煩掀開被子下了床,拿過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對著鏡子穿衣時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李蘅來。

從前,在這個臥室裏,李蘅曾許多次的幫他穿上衣裳,纖細的手臂環著他的腰身,替他撫平衣裳上的褶皺,係上腰帶。

他或是低頭看她,或是抬頭看銅鏡裏的她,想想往日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李蘅卻已然不在這裏了。

他看著銅鏡,整理好衣裳,左右瞧了瞧,儀容儀全然表得體,這才轉身往外而去。

“昱哥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林嫿親熱地喚他,但見他滿臉倦容,又不好意思了。

她微微垂下頭,微卷的發絲貼在額邊,膚色白皙,麵龐清純,像一朵潔白的蓮花,盛放在眼前。

她對著鏡子練過許多次,以趙昱的身高往下看,這個角度的她應當是最好看的。

趙昱在看她,應該看到了吧?

“林姑娘來,有事?”

趙昱望著她,淡漠地詢問,他向來惜字如金,和誰都沒有太多的話說。

他看林嫿,和看子舒、看方學忠他們並沒有任何區別。在他眼裏,除了李蘅,其他人不分男女,都一樣。

林嫿的好看與否,與他無關,他根本不留意,也不在乎。

“是韓姨母接我來的。”林嫿遲疑了一下,怯怯地望他:“昱哥哥,你不請我進去說話嗎?”

站在外麵,和趙昱說他和離的事,似乎有些不大好。

而且,她也想知道趙昱對她有沒有意思?

趙昱是最遵循禮製之人。

如果,趙昱點頭同意,請她進屋子去,那就證明,趙昱心裏是認可了她的。

否則,則相反,趙昱並不喜歡她。

她其實早想試探了,但一直沒等來機會,最主要的是很忐忑,怕等來否定的結果,心裏真的很難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禮不合。”趙昱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子舒不是外人,林姑娘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他神色冷漠端肅,氣勢迫人,身上仿佛貼了四個字:“生人勿近”。

短短的幾句話,說得條理清晰,毫不留情。

林嫿本想用同情的語氣和趙昱說話,再好好安慰安慰趙昱。可眼前的趙昱如此冷硬,一點也不像韓氏所說的那麽可憐,那麽傷心。

她頓時同情不起來了。

她遲疑著道:t“我聽韓姨母說,昱哥哥和蘅姐姐和離了?”

“她和你說過好幾次了,你以後不要叫她姐姐。”趙昱望著林嫿,麵無表情地陳述道:“我與李蘅,沒有和離,這輩子也不打算和離。

林姑娘不要輕信我娘的言語,我的事情,她說了不算。

林姑娘也不要在我們家繼續浪費時間。你尚未成家,成日裏跑到我們府上來,外麵傳起流言蜚語來,對你的名聲不好。

所以林姑娘以後還是少登門吧。”

他憶起李蘅之前,曾經兩次和林嫿說,讓林嫿不要再喊她“姐姐”。林嫿到如今仍然我行我素。

李蘅離開之後,之前發生的許多事情,好像在他腦海裏無限放大了,無論做什麽說什麽,又或者是看到什麽,都會想起關於李蘅的事。

他已經說的很直白了,林嫿應當聽明白了吧?

“昱哥哥,你從小就照顧我,如今,我們一定要鬨到這種地步嗎?

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我隻是來關心你而已,你怎麽……”

林嫿紅了眼圈,眼淚含在眼中,欲掉不掉的看著趙昱,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趙昱卻已然失了耐心,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臉上,轉身回屋子:“子舒,送客。”

子舒彎腰抬手:“林姑娘,請。”

林嫿站在原地抹眼淚:“韓姨母叫我來的,你們就這麽對我?”

她很不滿。

子舒居然不買她賬?半份臉麵也不給她,這樣,顯得她和趙昱不熟似的,很沒麵子。

“林姑娘,您別為難小的呀,小的隻是奉命行事。”

子舒欠了欠身子,再次抬手:“您這邊請。”

林嫿回頭看了一眼,趙昱已然合上了門。她心中羞憤,又忍不住在心裏埋怨。

都怪當初娘慌忙之中抱錯了人,讓李蘅在興國公府享了她那麽多年的福,養出來的氣質都和她不同。

如果換做她在興國公府長大,趙昱在意的人就是她了。

她擦了擦眼淚,委屈萬分:“是韓姨母讓我來的,我這就去和韓姨母說。”

子舒哪裏怕這個?麵上帶著笑,一個字也不多說,客客氣氣將她送到了院門口:“林姑娘,您走好。”

“子舒。”

子舒才轉身從院門處走到廊下,就聽到趙昱在屋子裏喚他。

“來了。”子舒推開門,彎腰行禮:“侯爺,您有什麽吩咐?”

趙昱將桌上的銀票撿進木盒之中,看著那幾樣黃金的首飾,遲疑了一下,沒有拿起來。

他將木盒遞給子舒:“你去,把這個送給李蘅。”

子舒愣了愣,侯夫人都已經寫了和離書給主子了,能接受主子這麽多銀子嗎?

“無妨。”趙昱擺手:“她若是不收,你就和她說,這是我自願分給她的,用於彌補這麽幾年,她在武安侯府所受的得苦。”

“是。”

子舒應了一聲,提著小木盒去了。

他知道,侯爺其實是不想和離的,奈何侯夫人堅持,還先斬後奏,直接丟下和離書搬回娘家去了。

看昨日的情形,侯夫人暫時是不願意跟著侯爺回來的了。

但侯爺還是不放心侯夫人,大概是怕她開酒坊銀子不夠吧,才要他將這許多銀票送給侯夫人。

他想著,步伐加快了些。

或許,侯夫人接到這些銀票,就不生氣了呢?

他也盼著主子好。

在他看來,家裏的這些事,趙昱其實沒有多大的過錯,趙昱總共才回家裏幾天?

趙昱拿起桌上的那些金首飾,進了臥室,放在了梳妝台上。

他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梳妝台上的那些首飾,有了這些東西之後,整個臥室好像就熱鬨起來了,不像之前那麽冷冷清清的,沒有人氣了。

梁國公府,李蘅正和劉雅箐湊在一起,兩人在房裏將一身一身衣裳往外拿,互相幫忙,又對著鏡子挑選,忙的不亦樂乎。

到七月初四那天,就立秋了。

依著大夏的習俗,立秋朝廷是要牽頭辦立秋宴的,祈求秋日豐收,一切順利。

到時候,朝中百官和家眷,還有年輕的兒郎、姑娘們,都要去赴宴,場麵盛大,熱鬨非凡。

李蘅和劉雅箐這便就是在選赴宴那天所穿的衣裳了。

“姑娘,子舒來了。”

春妍站在臥室門口稟報。

“他來做什麽?”李蘅擺弄著手裏的衣裳,隨意問了一句,根本不在意子舒的來不來。

“奴婢問過了,他不說,一定要當著您的麵才肯說。”

春妍說著,回頭往外看了看。

“你讓他到外間。”李蘅吩咐了一句。

春妍答應,轉身往外去了。

劉雅箐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李蘅:“誒?蘅兒,你說趙昱派他手底下的人來找你做什麽的?

他是不是對你舊情難忘?”

“你忘了,他那個人平日冷冰冰的,哪裏有什麽感情可言?”李蘅將手裏的衣裳疊好了,放在一邊。

不過真說起來,子舒來到底找她有什麽事,她也挺好奇的她猜不到。

“也是哦。”劉雅箐笑起來:“以後,就讓林嫿去暖趙昱那個大冰塊吧。要是暖得好,冰塊都化成水了,什麽也拿不著。

暖得不好,先凍死她。”

她說完,哈哈大笑。

李蘅也被她逗得笑起來:“我可不跟你胡說了,我去看看,他來到底有什麽事。”

她說著走出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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