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回(2 / 2)







她笑意綿綿,舌燦蓮花,竭儘所能的勸說趙昱,在和離書上把字簽了。

趙昱隻是望著眼前的地麵沉默,一句話也不肯說。

李蘅沒有耐心了,皺起黛眉來,深吸了一口氣又耐住性子。她湊過去看趙昱,麵上露出甜軟的笑:“侯爺,你說話呀?”

她嗓音本就婉轉,這樣聲音放輕了說話,好似撒嬌一般。

趙昱不自然的轉開了臉,低聲道:“你不是聲名狼藉的人,你很好。”

他腦子清明的很。李蘅說這麽多,到底還是想叫他在和離書上簽字。

他豈會叫她哄了去?

李蘅再如何,也是有分寸的,看她對祖母的態度就知道,她並不是她所描述的那種人。

他想著再看李蘅,又覺得有幾分可愛,眸色不由柔和不少。

李蘅聞言恨不得抽他一下,她說了這麽半晌,趙昱就這一句?

她當然不是聲名狼藉的人,這用得著趙昱說?

兩人對視著,馬車內一時安靜下來。

李蘅烏黑的眸子轉了轉,一手支著下巴,笑看著趙昱:“侯爺,你要我回去也可以。

但是,你得要和我一樣,我才能跟你過一輩子。”

她儘量挺直了脊背,也沒有趙昱高,卻偏要睥睨趙昱,下巴抬得高高的。

“什麽樣?”趙昱抬起一條長腿,擱在她腿邊:“這樣?”

他偏頭看著李蘅。即使做出這般不莊重的行徑,他看起來還是端肅的模樣,好像他做出來的事情,就沒有讓人不順眼的。

趙昱望著李蘅,靜靜等她下文。

他眸色清透,烏濃的眸底隱著笑意。李蘅這是覺得,方才那一套行不通,所以她又換了一套。

李蘅沒想到他真這麽豁得出去,怔了一下,烏眸亮了。

她笑起來,如畫的眉目彎起,身子往前傾了傾,貼近趙昱,她唇瓣輕啟,嗬氣如蘭:“不止哦,你現在親我一下。”

她麵頰禁不住有些熱了。她隻是看起來好像很會玩,實則真沒有和誰玩過,更別說這樣的主動。

她想惡心趙昱。

趙昱絕不會在不合適的地方,做不合適的事情的。

更何況,這是去祭祀的路上,做親吻這樣的事,比其他時候更不適合一些。

趙昱看她這樣不守規矩不像樣子,該放手了吧。

趙昱聞言,目光不禁落在她如花瓣一般嬌嫩的唇瓣上,他看到她鴉青長睫輕輕煽動,一下一下好像撩撥著他的心。

他嗅到李蘅身上淡淡的晚香玉香氣,想起那夜第一次親吻李蘅,甜美的滋味漫上心頭。他喉結微滾,情不自禁低頭,緩緩朝李蘅湊過去。

李蘅睜大烏眸看著他越來越靠近,心中隻覺得震驚,不是,趙昱……趙昱不是最講規矩守禮法嗎?他他他……他怎麽不克己守禮了?

她眸子轉了轉,正要說話,忽然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外麵“砰”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炸了。

行走在山道上的馬車被衝到直接翻下山崖。

李蘅先前靠著的那一邊車壁,這會兒已經變成了地麵。她毫無防備,控製不住身子直接就要撞上去。

趙昱反應極快,抬手一把將她撈入懷中,腰間用力一擰,兩人調換位置,他墊在了李蘅身下。

李蘅重重地撲在他懷中,他身上硬邦邦的,撞得她渾身哪都疼。

“姑娘,姑娘!”

春妍在馬車飛起之際,被彈落在了地上,一起身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疼痛,就跑過去對著山崖下大喊。

“抓住他!”

子舒從前到馬車處趕過來,瞧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就要從山坡後逃走,立刻吩咐下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人人自危,隊伍自然就停了下來。

“子舒,發生什麽事了?”韓氏詢問。

“侯夫人的馬車掉下去了。”子舒趴在山崖邊往下看,正急得一頭的官司,高聲吩咐:“從那邊下去,所有人,放下手裏的東西跟我走。”

“子舒,別去,祭祀重要。”姚氏叫住了他。

韓氏一時沒有說話,看看眼前的場景膽戰心驚的,山石崩開,馬車落下了山崖,這……李蘅哪還有命在?

她隻是和姚氏說讓興國公府阻止李蘅上山和趙昱一起祭祀,沒成想興國公府出手這麽狠。

怎麽也不能弄出人命啊!

她心裏已經開始怕了,趙昱要是知道了,這還得了?

“娘。”林嫿嬌聲道:“今日祭祀山神土地,要夫婦二人才可,不將李蘅找回來,這祭祀可怎麽辦?”

她麵上焦急,眼神卻早已飄向了趙昱的馬車。

李蘅出這麽大的事,趙昱也沒有下馬車。她很滿意。她就說,李蘅那樣沒規沒矩的人,趙昱是不會喜歡的。

果然,趙昱現在都不管李蘅的死活了。

不過,爹爹和兄長下手,這動靜也鬨得太大了些,不知道到時候好不好收場?

“傻孩子。”姚氏笑著道:“剛才在馬車上,你韓姨母不就說了嗎,想讓你代替李蘅去,和趙昱一起祭祀山神土地。”

“可是我又不是昱哥哥的妻子……”林嫿頓時紅了臉,害羞地低下頭,聲若蚊吶。

姚氏看向韓氏,想著韓氏說幾句場麵話,左右就是李蘅出了事情,沒有辦法才讓林嫿臨時頂替的。

可是,韓氏早已被這陣仗嚇壞了,哪裏還說得出這些話?滿心隻想著李蘅可千萬別死。

否則,趙昱隻怕饒不了她。

姚氏見她不說話,正要自己和林嫿說。

子舒這個時候可算找到了插話的機會,他朝著韓氏道:“老夫人,侯爺也在侯夫人的馬車上。”

“什麽?”韓氏聞言大驚,眼睛一翻就要昏厥過去。

這麽高的山崖,落下去豈有命在?她方才還祈禱著李蘅別死,這會兒聽說趙昱掉下去了,恨不得自己也跟著跳下去。

馬車從山崖處往下落了一塊,便撞在了山石上,緊接著一路碰碰撞撞的朝山底下滾去。

趙昱緊緊將李蘅護在懷中,睜大眼睛,在顛簸之中看著眼前的情形。

“抱緊了我。”

他得將馬車破開,否則越撞,馬車就破碎得越厲害,木片之類的東西鋒利得很,倘若被刺中,很有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李蘅窩在他懷中顛得七葷八素的,不用他叮囑,四肢早就本能的盤在他身上了,腦袋埋在他胸膛處。

趙昱低喝了一聲。

李蘅耳朵貼在他胸口處,能察覺他出聲時,胸口的震動,動亂之中莫名心安。

她沒有看清趙昱的動作,隻聽到響聲,緊接著眼前一亮——趙昱破開了馬車。

兩人順著山崖往t下滾,越接近崖底,地勢越平緩。

趙昱捉住了一顆手臂粗的小樹,將身子定在了原處,另一隻手牢牢抱住了懷中的李蘅。

兩個人終於停下來,這裏離山崖底下也沒有多遠了。

趙昱喘息著,低頭看懷裏的李蘅:“你沒事吧?”

李蘅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蘅?”趙昱心頓時一提,帶著她往上挪了挪,身子撐在小樹上,要查看她的情形。

“我沒事。”李蘅悶悶地開口了:“就是有點暈。”

趙昱鬆了一口氣,將她挪上來,坐在自己身旁,轉頭打量她。還好,李蘅臉上身上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傷痕。

此刻,他無比的慶幸,幸好他今日上了李蘅的馬車。

要是李蘅一個人掉下來,可如何是好?

李蘅緩了一會兒,才察覺左腳腳踝處痛得厲害,她皺起眉頭,試著動了動左腳。

她確定了,這隻方才還在趙昱麵前耀武揚威的腳,這會兒扭了。

“怎麽了?”趙昱敏感的察覺到她神情不對,坐直了身子看她。

“我腳好像扭了。”李蘅指了指自己的左腳。

她看了看四周,密林重重,地上是厚厚的枯葉,這棵小樹邊上,是鮮少能看到天空的地方。

即使是白日,這裏也顯得陰森恐怖。

還好趙昱在這裏。

不管他們有沒有和離,趙昱都是可信賴的。

當然,趙昱的可信賴不是針對她一個人,換成其他任何人,趙昱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他就是這樣的高風亮節。

“我看看。”趙昱起身,拿起她左腳。

“嘶——”

李蘅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忍著點。”趙昱脫了她繡鞋,隔著足衣握著她纖巧的蓮足。

李蘅的腳不大,他握在手中正好,軟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般。他抿著唇,努力忽略手底的觸感,查看李蘅的腳踝處。

“這裏痛嗎?”

他摁了一處。

李蘅搖搖頭:“不痛。”

“這裏呢?”趙昱又點了一處。

“往下一點。”李蘅咬了咬唇瓣。趙昱手這樣托著她腳,這個角度腳踝就不怎麽疼了。

趙昱垂著長睫,專心致誌照顧她的模樣,叫她看得移不開眼睛。不可否認,趙昱雖然不體貼,但他絕對是可以依靠信賴的。

趙昱手心有滾燙的熱度渡過來,好像從腳心直竄到臉頰,惹得她臉都跟著燙了。

“那這樣呢?”

趙昱除了她的足衣,重新握住她的腳,試著動了動她的腳踝。

“啊,疼!”

李蘅慘呼了一聲。

“是扭到了。”趙昱擰眉,抬眸看她。

“你不會正骨?”李蘅也看他。

她覺得,趙昱應該會啊。

畢竟,趙昱無所不能。

“不會。”趙昱搖搖頭:“我不是大夫。”

“那怎麽辦?我怎麽上去……”李蘅左右看了看,還未來得及焦急,腳下一陣劇痛。

“哢擦”一聲,趙昱將她扭到的腳踝處接了回去,動作乾脆利落。

“哈嘶……”李蘅疼的大喘氣:“趙昱,你乾什麽!”

不就是逼著他和離嗎?他要害死她不成?

“你動一動。”趙昱放開她的腳。

李蘅此時已經察覺到,腳踝好像不痛了。她試著動了動,還真的不痛了。

她有些驚奇,抬眸看趙昱:“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趙昱嘴裏怎麽也沒真話了?

“分散你的注意力,要不然,你留意到了,會不自覺的抗拒,反而不容易接回去。”趙昱站起身和她解釋。

李蘅腳對著他踢了踢:“你幫我把鞋穿回去啊。”

趙昱聞言怔了怔,不由看她。

小巧秀氣的腳擱在青草上,白得晃眼睛。

李蘅叫他替她穿鞋?

他從未做過,也不曾想過會做這樣的事。

男兒大丈夫,怎能做如此低三下四之事?

他站在那裏沒動。

“看什麽看?”李蘅哼了一聲,揚起明豔的小臉挑釁地望著他:“我嫁給你三年,伺候你穿戴那麽多次。公平起見,你也應該伺候我那麽多次,現在我讓你給我穿個鞋怎麽了?”

反正趙昱已經見過了她的本來麵目,她不介意更惡劣一些。這樣,等上去了趙昱簽和離書就能更爽快一些了。

她笑著,就那麽看著趙昱。

趙昱也看著她。

兩人便僵持著。

好一會兒,是趙昱讓步了。

“就這一次。”他蹲下身拿起李蘅的足衣,仔細給她穿上,整理好。

又拿過繡鞋,給她穿上。

罷了,李蘅受傷了,他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李蘅偏頭,垂眸看著他小心地伺候自己,麵上不禁有了笑意。

趙昱要是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她也不用絞儘腦汁的和離了。

隻可惜趙昱不可能一直這麽聽話的。

“好了。”趙昱鬆手。

李蘅故意伸了伸腳:“嗯,舒坦。”

趙昱轉過頭去,悄悄笑了笑。李蘅這樣當真可愛討喜。

“我手怎麽流血了?”李蘅此刻才看到,自己右手上沾滿了血,她不由在一旁的草地上擦了擦,想看看傷口。

流了這麽多血,怎麽不疼呢?

趙昱瞥了一眼,淡淡道:“應當是我身上的血。”

他後背受傷了,是在擺脫馬車時,被木板割破的。他當時就察覺到了,但沒有當回事。

這點小傷,他並不放在眼裏。

“你受傷了?”李蘅不由睜大烏眸望他:“我看看,你轉過來啊。”

她說著,扶著樹起身。她是抱著趙昱滾下來的,右手上沾著血,那說明趙昱的傷口是在後背上。

趙昱本想說“沒事”,但又貪戀她關心自己,默不作聲的轉過身,背對著她。

“脫了,還等我動手麽?”李蘅嫌棄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趙昱抿了抿唇,聽話的解開腰帶,落了上衣。

他還從未在任何異性麵前,展露過自己的身體。

他和李蘅雖然是夫妻,但行事都是在黑夜,拉著床幔,誰也看不見誰。

這會兒脫了上衣,他還有些難為情,臉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李蘅知道他長得好,但隻摸過,從未真正看過,趙昱是真會長啊。冷白的膚色很配他這個寡淡的人,肌肉線條優美又不誇張,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尤其是那副窄腰,勁瘦結實,肌理分明,看著就有力量。

美中不足的是,這漂亮的身軀上,有好幾處傷疤。

李蘅眼神他肩胛骨處的傷疤上。她沒有看過這個傷疤,卻早在新婚之夜就知道這傷疤的存在了。

她曾無數次撫過這道傷疤,此刻才知道,原來這道疤痕這樣的長。

李蘅情不自禁地抬手,撫上了那道疤痕。

兩人俱是渾身一震。

趙昱低下頭,麵紅耳赤,這點傷在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李蘅指尖軟軟的,觸在他背上才是最要命的。

“這裏割破了。”李蘅回神,看向他的傷口,指尖在傷口邊點了點:“這裏又沒有水,要怎麽清理啊?”

趙昱解了身上的水壺遞給她。

李蘅接過水壺,給他衝洗傷口,傷口很快露了出來,她皺眉:“還挺深的,是不是要縫針啊?”

她對這些沒有什麽經驗,但看著挺疼的,趙昱怎麽眉頭都不皺一下?

“沒事。”趙昱不以為意:“撒些藥粉就好了。”

他說著,將一個瓷瓶遞給李蘅。

李蘅沒有接:“上麵有那木屑,我給你清理一下。”

她說著,輕輕給他拿掉傷口處的木屑,遇上太細小的,拿不出來,她便鼓起臉頰吹氣,將小木屑從傷口處吹出來,再取到一邊。

她手扶著趙昱肩膀,專心致誌的忙碌。

趙昱卻難過得很,那點傷口沒能將他如何,李蘅給他清理傷口,卻將他煎熬到額頭冒汗。

“好了嗎?”他啞了嗓子,隻想快些結束。

“還有一點。”李蘅還未察覺他的不對。

她不想跟趙昱過,卻也不曾想過讓趙昱不好,傷口裏有雜物還是要好好清除掉的。

“不用了。”趙昱將瓷瓶遞給她:“均勻的撒在傷口上便可。”

“你以為我樂意給你吹啊。”李蘅接過來,撇著唇給他撒了藥粉。

要不是沒有水,她才懶得幫趙昱。

趙昱有苦說不出,隻能默默受著。

“好了。”

李蘅合上瓶蓋子,將白瓷瓶遞還給他。

趙昱整理了衣裳,這衣裳雖然有些破了,一路滾下來也有些臟了,可穿在他身上,依然是矜貴清冷的模樣,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李蘅暗暗“嘖”了一聲,坐回了小樹邊,光說皮囊,沒人能比得過趙昱。

“你得罪了什麽人?”

趙昱也坐了下來,眸色澹清地望向她。

“我得罪了什麽人?”李蘅皺起臉來:“我一介婦t人平平無奇,誰會來害我?明明是你連累了我。”

算她倒黴好吧?趙昱怎麽還倒打一耙?

“也有可能。”趙昱皺眉思索著道:“不過,更應該是針對你的,因為對方對付的是你的馬車。”

他腦海之中一瞬間疾速過了許多念頭。

“那萬一人家就是看到你上了我的馬車呢?”李蘅還是不覺得是自己得罪了什麽人:“我能得罪誰?最多也就是林嫿,還有你的好大嫂之類的。”

“不是她們。”趙昱冷靜地分析道:“對方用了火藥,憑她們弄不到這東西。”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目光落在李蘅臉上,思索著可能性。

“火藥不是朝廷管著的麽?誰有這麽大本事?”李蘅道:“肯定是你的仇家。”

她這時候才明白,馬車翻調時那一聲巨響是火藥爆炸了,她可沒有那麽有本事的仇人。

趙昱頓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問她:“傳甲這幾日可曾和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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