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1 / 2)







第52回

李蘅停住動作, 轉而麵向趙昱的方向,黛眉微蹙。怎麽哪裏都有趙昱?

沈肆站在她身後的地上,仰頭看著她, 一臉疑惑地道:“姐姐, 怎麽我們每次見麵, 武安侯都會出現啊?他是不是不放心我和姐姐在一起?”

他麵上裝得什麽也不知道, 實則是在挑唆李蘅和趙昱之間的關係。

同時也在暗中提醒了李蘅, 趙昱每次都出現,肯定就不是什麽巧合了。

估摸著李蘅能聽出來的。

李蘅聞言,神色果然變了變, 一時沒有說話。

“下來。”

趙昱走到馬車前,烏濃的眸子沉翳翳的,朝李蘅伸出手。

“趙昱。”李蘅站著沒動,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瑩潤的麵盤上有了幾分不滿和嬌蠻:“我問你,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了?”

沈肆說的對啊, 怎麽每次她遇見沈肆, 趙昱都會出現?偶爾一次可以說成是巧合,可每次都這樣, 這就很可疑了。

“是,但我並沒有……”趙昱見她不滿,想要解釋。

李蘅聞言,烏眸裏燃起兩簇小火苗,怒而打斷他的話:“並沒有什麽?趙昱, 你憑什麽派人盯著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她當然惱怒了, 這樣的情形,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惱怒的。

就算沒有簽和離書, 她名義上還是趙昱的妻子,趙昱也不能對她這樣,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趙昱的所有物,趙昱怎麽可以監視她?

再說了,誰家夫君還派人監視自己的妻子?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事,這能說得過去嗎?

她雖然愛玩了一些,但有自己的分寸,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在外麵亂來過。

而且她頭腦很清晰,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至少在趙昱簽和離書之前,她並沒有打算和別的男子發生什麽。

趙昱這樣派人盯著她,不就是不信任她,懷疑她會跟別人發生那種事情?

趙昱解釋:“我追查嶽父之事,擔心你會有危險,此舉是為了保護你。不隻是你身邊,祖母和傳甲身邊也有人,傳甲被兵部抓起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安排了。”

他保護李蘅和李蘅的親人,都是分內之事,他並沒有當回事,也一直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李蘅。

李蘅不想竟然是這樣,怔了一下,烏眸微微彎起睨了他一眼,嗓音清軟:“那你現在來,也是為了保護我?”

她神色柔和了下來,對著趙昱又恢複了一貫的嬌軟,語氣嬌嬌地調笑。

趙昱既然是為了保護她,那她就不和趙昱計較了。

不過,趙昱這個悶葫蘆,也真是夠悶的。保護她這樣的事情,明明可以拿出來告訴她,邀邀功,她至少也能給他一點好臉色呀。

可趙昱卻偏偏隻字不提。人人都說趙昱聰慧過人。她卻不知趙昱到底是聰慧過人呢,還是愚笨木訥?

或許兩樣都占吧。

“姐姐,咱們快些走吧。”沈肆催促。

他拱火之後,見李蘅果然惱了,原本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戲。他知道李蘅性子烈,自然忍不得趙昱派人盯著她。

沒想到,趙昱居然這麽會狡辯,說什麽保護李蘅。

他見不得李蘅對趙昱笑,便忍不住再次開口了。這一次,算趙昱反應快。

“好。”李蘅應了一聲,正要俯身進馬車去。

“李蘅。”趙昱再次叫住了她。

“還要做什麽?”李蘅轉過臉看他:“既然是保護我,我現在又沒有什麽危險,以後這種時候,你不用趕過來了。”

她說罷了,也不管趙昱是什麽臉色,徑直矮身進了馬車。她是鐵了心要和趙昱和離的,怎麽可能還聽趙昱的話,還顧及趙昱的想法?

趙昱總在她和沈肆在一起的時候趕過來,又或者在她和劉雅箐在一起玩樂的時候出現,歸根究底還是將她當成了所有物,不許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才不會順著趙昱。

“我們先走一步了,武安侯。”沈肆跨上馬車,語氣聽起來溫和,麵上的笑意卻帶著挑釁與得意,瞥了趙昱一眼鑽進馬車去了。

他進了馬車吩咐一句:“動身。”

趙昱立在那處,修長的手指收成拳,淩厲的眸色好似鋒利的刀刃,要將這馬車劈碎。

子舒眼睜睜看著馬車駛動起來,想開口勸一勸李蘅,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隻能在一旁乾著急。

此時,趙昱忽然一撩袍,也跨上了馬車。

子舒看得愣住了,他還以為,以主子的性子,會氣得一走了之呢。

看來,這麽多年他還是不夠了解主子。不過,主子能這樣也好,臉皮不厚一些,隻怕侯夫人就要被別人給搶走了。

那趕車的馬夫也吃了一驚,才甩出去的鞭子險些落在地上,回頭時隻看到趙昱的一絲墨色袍角隱沒在簾子下。

馬車內。

李蘅靠在主位上。

沈肆則坐在右側位置,眉眼含笑看著李蘅,似乎正要和她說什麽。

門口簾子一掀,有光線透了進來。

李蘅和沈肆齊齊抬頭去看,便見趙昱走了進來。

李蘅和沈肆俱是一怔,目光都落在他臉上。

趙昱隻望了李蘅一眼,麵無表情地在沈肆對麵坐了下來。

馬車內地方狹小,他們二人皆是身高腿長,因此麵對麵坐下來,兩人膝蓋幾乎觸碰到彼此。

兩人誰也不肯讓著誰,四目相對之間猶如短兵相接。

馬車裏氣氛似乎一下凝固了。

李蘅烏眸左右轉了轉,一時不曾開口。這兩個人看起來很不對,她不知該說什麽才能緩解這樣的氣氛。

“武安侯。”沈肆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倚在馬車壁上,笑看著趙昱:“我似乎並未邀請你到我的馬車上來?”

他神色輕鬆自若,眉眼乾淨乖巧。但在李蘅看不到的角度,他眸底隱著點點戾氣,直逼視著趙昱。

趙昱對上他的目光,神色波瀾不驚,語氣理所當然:“我來陪我的妻子,有什麽問題?”

“妻子?你確定?”沈肆笑:“姐姐早有心同你和離了,我勸你還是不要裝傻了吧?”

他笑意中透出幾分嘲諷,直麵趙昱鋒銳的目光。

“我們夫妻之間的事,無須外人操心。”趙昱抬起下巴,姿態高上。

“嗬。”沈肆嗤笑一聲:“什麽夫妻?”

“你不懂什麽是夫妻,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趙昱眼神鬱鬱,臉色沉了下來:“夫妻就是李蘅是我未來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不容旁人覬覦的人。”

他望著沈肆,狹長烏濃的眸中含著警告,淩厲之意凜然。

沈肆才不怕他,又笑了一聲,腦袋靠著馬車壁,麵色坦蕩且隨意:“那也要姐姐願意跟你共度一生吧?否則,你說了又有什麽用?”

他言外之意是,李蘅不願意,趙昱說這些,不過是廢話罷了。

“我說過,你不要喊她‘姐姐’。”趙昱聽不下去,向來淡漠的眸子翻滾起怒氣。

“這是我和姐姐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沈肆說著,身子往李蘅的方向靠了靠,笑看著李蘅:“是不是,姐姐?”

李蘅眨了眨眼,點點頭。

沈肆模樣乖巧,唇紅齒白的,她很喜歡。沈肆在她心裏和傳甲一樣,叫她一聲“姐姐”不為過。趙昱為什麽要在意這個?

趙昱聞言,眼尾染上了薄紅,伸手握住李蘅纖細的手腕,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邊。

李蘅毫無防備,一下被他拉得撞在她結實的胸膛上。

她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反應,沈肆便也朝她伸過手去。

“姐姐……”

他預備拉住李蘅的另一隻手腕,將李蘅搶到自己麵前來。

趙昱傾身,抬手攔著他觸碰李蘅。

沈肆也不強求,手掌繃直,直朝他手腕劈過去。

趙昱躲開,化掌為拳,對著沈肆的胸膛便是一記。

沈肆明明可以躲開,卻分毫不讓,朝著趙昱勾唇一笑,反而將胸膛往前挺了挺。

趙昱瞧他這神色便知不對,可此時收回拳頭已然來不及,隻能卸掉了一些力道。

隻聽“砰”得一聲悶響。

沈肆坐倒了下去,兩手捂著胸膛慘呼:“嘶……疼……好疼好疼……”

“趙昱,你打他做什麽?”李蘅見狀著t急了,掙脫趙昱的手,探身去查看:“沈肆,你怎麽樣了?我看看。”

她說著便要上手去查看沈肆的傷勢。

“他裝的。”趙昱再次拽過她,一時眼睛都有些紅了。

他之前和沈肆過過招,方才那一下,沈肆完全可以躲開,卻故意挨了一拳,就為了哄李蘅關心。

他下的手,他自己心裏自然有數。那一拳,根本不會傷了沈肆。

“你又沒看過,你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李蘅再次掙脫他的手:“再說了,那一下聲音那麽大,能不疼嗎?”

沈肆才幫了她的忙,又好心邀她一同乘馬車去廣陽王府,待她可謂極好。

就這樣,趙昱還打了人家,她心裏真的過意不去。

趙昱被她甩開,一時僵在那裏,眸底赤色愈發濃鬱:“是他先動手的。”

“沈肆,起來,能坐起來嗎?”李蘅不理趙昱,伸手扶了沈肆坐起身來,仔細看他:“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館看一下?”

沈肆一臉痛苦,靠在馬車壁上擺了擺手:“不用,我緩一緩就好了。”

“好。”李蘅應了他,又叮囑道:“你要是難受得厲害就和我說,我們去醫館給大夫看一下。”

沈肆乖巧地點頭,瞥了一眼一旁抿唇不語的趙昱,頗為體諒地道:“姐姐,你別怪侯爺。是我先動的手,我太想保護姐姐了……”

趙昱抬眸望他,壓住心底的怒氣和委屈,眸色平靜下來。李蘅此時並未有半句怪他之言,沈肆主動提及,是蓄意挑唆。

他若有半分惱怒,便是中了沈肆的奸計。

“沈肆年紀小,你不能讓著他一些?”

李蘅回頭瞪了趙昱一眼。趙昱平日端肅持重,從未聽說他和誰動過手,今日怎麽這樣沉不住氣?

趙昱垂眸,抿唇不語。沈肆年紀小,心思可一點都不小。

沈肆見趙昱不理不睬,不由撇了撇唇,別看趙昱沉默寡言,一開口說的都是有用的話,挺不好對付的。

不過,他都是死過幾回的人了,再難啃的骨頭他也有信心啃下來,李蘅隻能是他的妻子。

馬車到了廣陽王府門前。

沈肆和趙昱先後下了馬車。

李蘅鑽出簾子。

下麵,趙昱和沈肆都抬手向著她,欲扶她下來。

李蘅手遲疑著伸出去,又縮了回來,招呼道:“春妍。”

這兩人真的是……罷了,她一個也不得罪。

被擠在外麵的春妍聽到她招呼,連忙上前伸出手:“姑娘。”

李蘅就著她的手下了馬車。

廣陽王沈仁甫正在門口迎客,將三人的情形都看在眼中。

他走上前去,笑著對沈肆道:“你這孩子,真是愈發懂事。還親自將武安侯夫婦一起接來了,甚好,甚好。”

沈肆輕嗤了一聲,沒有理會他。

沈仁甫也不在意,笑起來與趙昱見禮:“侯爺,侯夫人。”

沈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妄想和趙昱爭李蘅?他能是趙昱的對手?

就算是搶過來,李蘅背後隻有一個沒落的梁國公府,又有什麽用?

沈肆作為他的兒子,自然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壯大他廣陽王府的勢力。

“王爺。”趙昱回了一禮。

李蘅也跟著一福。

“快請進。”廣陽王頗為客氣,招呼了一下門口的人繼續迎接客人,便當先引路帶著趙昱和李蘅進了廣陽王府。

李蘅是頭一次到廣陽王府來,跟在趙昱身側,不動聲色的左右打量著。

廣陽王府占地不小,裏頭不值得,一步一景。當初,廣陽王也是和他父親一起去打仗,回來得了封賞,但也沒有封王。

大夏很少有異姓王,如今,沈仁甫是唯一一個。

沈仁甫之所以能封王,是因為他識趣。他後麵又領著幾十萬大軍,去西地打了一次仗,回來就交了兵權,陛下一高興便給他封了王。

說是王,其實也就是乾吃俸祿,沒多大實權。但這樣,沈仁甫就安全了。

要說起來,興國公也是和父親一起打仗的,倒是沒有廣陽王這樣風光。

廣陽王府此番是大擺宴席,請得人不少。正廳裏外,賓客已經來了許多。

另一側的花廳,門口三三兩兩站著幾個女眷,正談笑風生。

似乎有人說了一句什麽,那些人的目光忽然都朝著李蘅的方向投了過來。

李蘅也朝那邊望去。

自從她和趙昱提出和離,搬回梁國公府之後,但凡她出現在人多的地方,總會招來諸多的目光打量。

她並不是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隻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趙昱就在她身側,自然也留意到了那些人異樣的目光。

廣陽王站住腳,笑著道:“我正有一些事,想問問武安侯。不如武安侯隨我去書房?”

趙昱微微頷首,但並未即刻和他前去書房,而是轉過身看向李蘅。

李蘅被他看著,不由垂下眸子。趙昱什麽意思?是怪她在馬車上凶他了?還要說她兩句再走?

他敢!

他要是當眾說她,她可要不客氣了。

她如今可不是從前的軟柿子。正胡思亂想間,趙昱一雙大手忽然落在了她肩上。

李蘅抬眸看他,烏溜溜的眸子裏滿是詫異。

趙昱默然不語,耳根微微紅了,替她妥善的整理好衣領,低聲囑咐她:“在這邊,別亂跑。”

他是第一次,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表現出和李蘅的親近。

這是他為了保護李蘅,能做到的極致了。

子舒在一旁看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他懂侯爺的意思。侯爺想保護侯夫人,不讓侯夫人被流言蜚語所困頓。

畢竟,從侯夫人離開武安侯府之後,外麵便一直流傳著各種各樣的流言。侯爺少言寡語,也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隻會用行動保護侯夫人。

對於侯爺這樣古板保守的人來說,能當眾和侯夫人這樣親密,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周圍那群人也都看得愣住了,原本有些喧嘩的場景一下安靜下來。

人人都道趙昱冷漠矜貴,不解風情。誰知道趙昱還有這樣體貼的一麵?

而且,不都說李蘅和趙昱這一對夫婦決裂了嗎?李蘅都已經搬出武安侯府,回到梁國公府去住了。外麵還說,兩個人和離書都去衙門過了明路了。

要真是這樣,以趙昱的品行,不可能還和前妻這樣親近。

武安侯夫婦和離的謠言,這就算是不攻自破了。

李蘅驚詫地望著趙昱的背影,蹙眉怔了片刻,才明白趙昱的用意,他是為了讓那些圍觀之人閉嘴?

但與此同時,趙昱也等於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們還是夫妻。

罷了,他們本來也沒有和離。

李蘅不太在意自己在別人口中是什麽樣子,趙昱走後,她站了片刻,便徑直朝著花廳方向走過去。

“不知道雅箐今日來不來?”她口中小聲和春妍說著話,足下緩步往前走。

她發髻高挽,一雙漂亮的桃花眸顧盼生輝,昳麗的臉更如畫中仙一般嬌美。身上穿著石綠萬字紋對襟錦褂,底下配著十樣錦粉織繡緞裙,色彩比對鮮明,更顯明豔迫人。加之腰肢纖細,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嬌豔惑人。

雖是惑人的長相,卻一點也不豔俗輕浮,舉手投足貴氣不凡,令人不敢有絲毫小覷。

一旁圍觀之人,不由都看得癡了,男子們難免被她容色吸引,卻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女子們也忍不住看她,心裏生出羨慕、嫉妒等不同的心思來。

“奴婢方才仔細找了。”春妍緊跟著李蘅,口中回她:“沒看到長公主的身影。”

“我有好幾日沒見她了。”李蘅步伐不緊不慢:“要不然,等散了席我們去看看她。”

“奴婢都聽姑娘安排。”春妍笑著點頭。

主仆二人旁若無人的進花廳去了,壓根沒有理會旁邊那些神色各異的大家夫人和大家小姐。

那裏麵,不乏有從前她在興國公府和她交好相熟的人。但在她身份回歸梁國公之女後,除了劉雅箐,那些人無一例外的棄她而去。

她有時候挺感激林撫成的,不僅替她找回了原本的身份,還幫她認清了這些人的真麵目。

李蘅從容不迫地進了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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