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回(2 / 2)







是他語氣太差了,李蘅被他氣哭了?正一籌莫展間,李蘅忽然說話了。

“嗚嗚,林撫成他真的好惡心……”

她還未完全醒酒,腦子裏亂糟糟的,方才一嘔,她便想起白日裏嘔吐的事,自然想起了林撫成。

趙昱聞言怔了怔,林撫成?他知道此人,興國公府嫡長子,李蘅從前的兄長。

但他和林撫成隻是麵熟,並不熟識。

“他欺負到我頭上來,還想讓我給他做妾,這不是羞辱我?以為我是什麽好捏的軟柿子呢……”

她腦袋枕在手臂上,皺著臉一句一句慢慢訴說著,又委屈又生氣的模樣,看著惹人憐愛。

“林撫成想讓你給他做妾?”趙昱眸色冷了下去。

“嗯,可不就是他,欺負到我家門口,他可真不要臉啊!真惡心……”李蘅噘著唇瓣點頭,黛眉蹙起,告狀的樣子可憐極了。

趙昱望著她,烏濃的眸子陰沉沉的,抿唇不語。

李蘅又掩唇吃吃笑起來:“不過,我豈是那麽好欺負的?哼……我就假裝答應他了,看我怎麽利用他……”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又不像方才那麽可憐了,整張臉看起來靈動狡黠,叫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趙昱眸色不禁一柔。

“唔……”李蘅翻身躺平了,手臂擱在額頭上擋著燭光,闔上了眸子:“睡覺。”

她橫在床上,便要睡覺。

“你睡到床裏側去。”趙昱出言提醒她。

李蘅輕哼了一聲算作回應,很快便呼吸均勻,睡了過去。

趙昱望了她片刻,起身將她抱到床裏側。

“唔……”李蘅不舒服地翻了個身,麵朝著床裏側,兩隻手在床上摸索:“我小毯子……”

她要抱著小毯子睡。

趙昱找了一下,那小毯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枕頭邊,一瞧便知李蘅平日很寶貝這東西。

他取過小毯子,卷好遞給她。

李蘅抱著小毯子,臉埋上去蹭了蹭,舒服地謂嘆了一聲。

趙昱放下床幔,招呼子舒打熱水取寢衣來。他素來愛潔,折騰了一身酒氣,要沐浴了才能休息。

子舒幾人退出去之後,趙昱推開了湢室的門,走了進去。

他從未進過李蘅閨房的湢室。

小小的一間,布置得很雅致。和清塵院冷冷清清截然相反,李蘅的閨房暖而溫馨。湢室裏也是暖色,浴桶上都雕了精細的花紋。連放置夷子的小陶盒,都是悅目的粉色芙蓉花瓣形。

這一方小天地間,處處可見李蘅的剔透心思。

他想起從前在他身邊的李蘅,心中泛起百般滋味。

那時候的他以為她是賢良的,是木訥的,是忠厚老實、沒有脾氣的。

其實她是生動的,是狡黠的,是明豔張揚的、極有主見的。

截然相反。

他浸進浴桶中,湢室裏似乎彌漫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他闔眸靠在浴桶壁上,心中既愧疚,又酸澀。她在他身邊三年,他竟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她。

從興國公府到梁國公府,再到嫁給她,她一定受了很多很多委屈,才會將自己藏起來。

那三年,她應該很難過,很煎熬。

所以,她怎麽也不想同他和好。

好一會兒,沐浴的水開始涼了,他才起身。

再回到房間,掀開帳幔看李蘅,她臉對著床裏側睡得正香。

他熄燈上了床,躺在李蘅身側。

本以為,會很難入睡。

找到李蘅時,他滿腔怒意,這會兒竟然已經煙消雲散了。

聽著李蘅輕輕的呼吸聲,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晚香玉香,他很快便陷入了夢鄉之中。

半夜。

李蘅半睡半醒之間,隻覺得口渴得厲害,口中輕聲呢喃:“春妍……我喝水……”

趙昱覺輕,聽她出聲便醒了。

“我口渴……”李蘅還未醒來。

趙昱聽清她的話,起身下床點了蠟燭,提起爐上的熱水,比著桌上茶壺裏的涼水,各兌了一半。他端著溫熱的水,將帳幔掛在帳鉤上,上床喚她:“李蘅,喝水。”

“嗯……”李蘅實在困倦,應了一聲之後,又過了片刻才支起身子。

她半睜著眸子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又吐了回去,皺眉嫌棄道:“燙。”

她抬眼才發現,給她端茶倒水的人竟然是趙昱,眸子一下睜大,整個人從困倦中清醒了過來。

趙昱接過茶盞,默不作聲地下了床,又重新給她兌水去了。

李蘅看著趙昱有條不紊的樣子,一時有些迷惘,不是,趙昱怎麽在她房中?

她抬手扶了扶額頭,忽然想起來,她不是和劉雅箐在西洲館嗎?

西洲館那兩個小倌兒腰扭起來是真好看啊,她誤飲了一盅烈酒……

趙昱端著茶盞回來,默不作聲地遞給她。

李蘅這才回神,飛快地看了趙昱一眼,有些心虛地接過茶盞。她和趙昱眼下還是夫妻,以趙昱的性子,逮到她去那個地方,必然要斥責她。

何況她還吃醉了酒。

她不敢再看趙昱,一口氣將水喝完了,茶盞遞回給趙昱。

趁著趙昱轉身將茶盞送回去,她抱著小毯子拉過被子裹著自己,背對著床外側睡下了。

趙昱也喝了一盞水,回身便看到她像隻鵪鶉似的,窩在床裏側的被子裏,隻露出半顆腦袋和一頭濃密的發絲。

他熄了蠟燭,重新上了床。

李蘅已然徹底醒了,哪裏還睡得著?她察覺床上的動靜,知道t趙昱上床了。

趙昱平躺著,闔上眸子。

黑暗中,兩人半晌都沒有說話。

李蘅忍不住翻了個身,最後還是坐起身:“不行,我要沐浴。”

今日在西洲館吃酒劃拳,玩得開懷,是出了汗的。醉酒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醒了,感覺身上黏黏糊糊,處處都不舒坦。

趙昱聞言也不曾多問,再次下床給她點了蠟燭。

李蘅叫春妍打了熱水進來,跟春妍一起進了湢室。

她盤算著等她沐浴出來,趙昱應當就睡著了吧?到時候她一覺睡到晌午,趙昱要早起去早朝,就沒機會說她了。

她故意磨磨蹭蹭沐了浴回來,聽幔帳裏沒有動靜,趙昱應當是睡著了。

“姑娘,您上床。奴婢熄蠟。”

春妍站在桌邊,回頭看她。

“好。”李蘅應了一聲,挑開幔帳。

趙昱側躺著,麵向外,雙眸緊闔著,看著像是睡著了。

李蘅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從趙昱身上跨過去,鑽進了自己的被子裏。

春妍等了片刻,熄了蠟燭。

李蘅聽到她關門的聲音,接著是步伐聲逐漸遠去,一切歸於寧靜。

李蘅睜著眼睛,看著上方,床幔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耳邊隻聽到趙昱均勻的呼吸聲。

她覺已經睡過去了,閉上眼睛也睡不著,但也不想吵著趙昱。可越提醒自己別發出動靜,就越想動一動。

好像不動就渾身哪哪都難受似的。

罷了,聽趙昱睡得很熟了,應該不怕這點小小的動靜?她便不忍了,時不時便要動一下。

“睡不著?”

黑暗中,趙昱忽然出聲。

他聲音低低的,在小小的空間裏聽來,沒有平日的淡漠凜冽,反而好似含了幾分溫柔。

“吵醒你了?”李蘅知道他覺輕。

從前在武安侯府時也是,她起夜都要小心翼翼的,但是他每次還是會被吵醒。

“我沒有睡著。”趙昱頓了片刻:“今日你……”

“趙昱。”李蘅打斷他的話,手朝他伸了過去,探進被子捉著他寢衣,嬌嬌地道:“你轉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趙昱肯定是要問她去西洲館的事了。

救命!

她不想麵對。

若是最初離開武安侯府時,她可以和趙昱說“我早說了要和離,你自己不肯”。

可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她有求於趙昱,不逼到那種地步,她不想和趙昱翻臉。

“做什麽?”趙昱話還未問出口,便被她打斷了,不禁詢問。

“你先轉過來嘛。”李蘅軟軟地撒嬌。她觀察過了,趙昱好像是吃這一套的。

小小的空間裏安靜的片刻。

李蘅便察覺到趙昱動了。

她踢開被子,拉開了趙昱的被子,鑽了進去。

趙昱才轉過來麵向她,便察覺到她在掀他被子。

他腦中還在猶豫,手卻不由自主地拿開了,任由李蘅鑽到了他懷中。

他僵著身子未動。

“你這樣。”李蘅拉過他手臂,放在自己脖頸下,輕聲軟語地問他:“摟著我不會嗎?”

因為看不見彼此,她比平日更大膽一些。

趙昱不說話,另一隻手落在她細細的腰上,隨後收緊,將她緊緊擁在自己懷中。她軟軟的,香香的,還是晚香玉的香氣。

他一時有些失神,李蘅在懷中,他心底好像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趙昱。”

李蘅嬌聲喚他。

“嗯。”趙昱應她。

李蘅探出雙手,摸索著捧住他的臉,腳蹬在他腿上,身子往上探,湊過去想親吻他。

但卻因為看不見,唇瓣貼在了他下巴上。

趙昱呼吸一重,低頭準確地噙住了她的唇瓣。

他太輕車熟路了,他很想她,也因為今天的事在他心裏埋下了不滿,他用了極大的力氣,霸道蠻橫地吻她。

他勾著她舌尖,將她強行帶到他這邊,激烈地汲取著她的香甜。

李蘅起初還能勉強招架,但隻不過片刻便潰不成軍。眼下唇舌都不是自己的,隻能發出輕哼聲。想要反抗卻又遠遠不是趙昱的敵手。

她快要窒息了,舌根都叫他吮得發痛,捏著拳頭捶他胸膛。

趙昱察覺到她的不濟,這才放鬆了一些,親吻變得溫柔起來。

李蘅這才得以呼吸。

趙昱鬆開她,呼吸沉重,一時卻沒有別的動作。

李蘅揪住他衣襟,順著摸過去,兩手解他的紐袢,唇瓣又往他那處湊過去。

趙昱心跳激烈極了,抬手捧著她臉,吻在她額頭上、眼睛上、臉頰處……又緩緩到她耳畔。

耳垂處的溫熱氣息讓李蘅抑製不住顫了顫,嚶嚀出聲。

趙昱吻到她下巴處往下。

李蘅纖細的脖頸勾起,趙昱貼在她頸窩處,身上寢衣已然半掛在身上。

他忽然停住了動作,滾燙的臉埋在李蘅頸窩處一動不動,隻有粗重的呼吸。

李蘅動了動,哼了一聲催促他。

“不行,蘅兒。”趙昱重新抬起頭,雙手捧著她的臉,在她額頭處親了親:“你身子要好好養著,等一個月之後,太醫診過了才可以。”

李蘅本就傷了身子,不易有孕。倘若再不遵醫囑,隻怕會更雪上加霜。

“嗚……趙承晢……”

李蘅嗓音軟甜,像是糖做成的小鉤子,勾住了人的心,叫人恨不得將一切都獻給他。

趙昱呼吸一促,還是壓製住了心底的欲望:“蘅兒乖,身子要緊。”

他說著便放開李蘅,攏好寢衣側身在李蘅身邊躺下。

李蘅已然興起,卻是不願意就此罷休的。

她翻身麵對著趙昱,手揪著他衣裳,哼哼唧唧撒嬌:“我要……”

這兩個字從她喉嚨間哼出來,隱隱帶著哭腔,像小奶貓的嗚咽,任誰聽了都忍不住要憐惜她。

趙昱呼吸和心跳都急促極了。

李蘅仍然糾纏著他:“唔……要嘛……”

她又湊過去吻他。

趙昱招架不住,又與她吻在一起。

同房肯定是不可以的,李蘅身子遭不住。他思索著從那些冊子裏看到的東西。

李蘅渾身猛地一震。

她看過無數次趙昱的手。

趙昱的手冷白修長,骨節分明,能瞧見淡淡的青筋。習武之人,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

趙昱手很有力。

她見過這雙手彎弓舞劍,見過這雙手持著長槍。

趙昱的手很漂亮。

她見過這雙手握筆,見過這雙手勾起指尖點在堪輿圖上。

趙昱的手能文能武,指點天下,在朝堂之上翻覆,在馬背之上握韁。

她從未想過,這雙手能這麽溫柔地為她做這樣的事。

李蘅嚶嚶哭了好幾回。

“不來了,我要睡了……”

她受不住了。

“睡吧。”趙昱輕輕吻了吻她額頭。

李蘅窩在他懷中,選了個舒坦姿勢,心滿意足地闔上了眸子。

趙昱擁著她心思難安,隻有他自己知道,眼下他有多煎熬。

待李蘅熟睡之後,他悄悄下了床,到軒窗前站了好一會兒,身上的熱血才算是涼下來。

等他重新回到床上時,天也快亮了。

李蘅一覺睡到晌午時分。

她伸了個懶腰,正要張口喊春妍進來,忽然察覺身側有人。

她不由轉臉看過去。

趙昱衣冠整齊,靠在床頭闌乾上,手中捧著一冊書。聽到動靜,他也轉頭向李蘅看去。

“醒了?”

他一開口,又是平日端肅矜貴的模樣了。仿佛昨夜和李蘅之人迷亂不是他。

“嗯。”李蘅眨了眨漆黑的眸子,壓下心虛:“你,今日不早朝嗎?”

怎麽回事?

是她醒得太早了,趙昱還沒動身去宮裏嗎?

她忍不住看窗外,外麵明明已經天光大亮了。

難道,趙昱今日特意沒有去早朝,就等著她醒了和她算賬?

她目光又轉了回去,想瞧瞧趙昱的臉色。

卻見趙昱眸色澹清,直將她望著。

李蘅心虛地轉開了目光。

“我早朝回來了。”趙昱將手裏的書放到一側,轉過身正麵對著她:“你坐起來,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麽?”李蘅披散著發絲,有些不情願地坐起身來。

她逃避著趙昱的目光,知道趙昱這是要和她算賬了。

但她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就是去玩一玩,陪劉雅箐放鬆一下,怎麽了?

“你以後,不許去那種亂糟糟的地方玩了。”趙昱正色望著她。

李蘅皺起臉道:“我又沒有總去,而且我有分寸,沒有胡來。我隻是去玩一玩,怎麽了?”

她是隔了好久才去了一次的。

之前她在興國公府時,三天兩頭就去。她腦子很清醒的,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她心裏自然有杆秤。

“不是‘沒總去’,而是一次都不許去。你有什麽分寸?”趙昱皺眉,板著臉道:“你昨日醉成那樣,倘若我不去,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能發生什t麽事?”李蘅噘起唇瓣,有些不滿地道:“你以為我會做什麽?不是還有春妍在嗎?雅箐也帶了許多人,還能發生什麽事?”

趙昱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懷疑她是很隨便的人,會留在西洲館跟那些小倌兒過夜嗎?

“你說呢?”趙昱見她油鹽不進,語氣頓時也不大好了。

“我說什麽?”李蘅聽他質問自己,不由心生惱怒:“你想聽什麽?行,行,我說給你聽。

趙昱,一切就是你想的那樣,昨日你要是不去,我就跟那些小倌一起過夜了……”

“李蘅!”趙昱氣怒地打斷她的話:“你聽聽你在說什麽?”

“你不就想聽這個嗎?現在滿意了?”李蘅寸步不讓。

趙昱直氣得雙眸泛紅:“李蘅,你是一定要這樣?”

“你別叫我!”李蘅徹底惱了,仰起臉朝他凶道:“趙昱,我討厭你這樣管我。我早和你說了,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憑什麽限製我能去哪裏,不能去哪裏?

我隻是去玩一玩怎麽了?又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憑什麽隻有你們男兒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吃花酒,到處風流。而我們女兒家,隻是去尋點樂子,看個舞蹈、吃點酒都不可以?這些破規矩,到底是誰定的!”

她說到氣惱之處,抓起枕頭狠狠地砸在床上,烏眸圓睜瞪著趙昱,瑩白的臉氣得鍍上了一層粉,像隻炸毛的小貓,隨手要撓趙昱一爪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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