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回(2 / 2)







“嘶——”李蘅推他一下:“你做什麽,捏疼我了。”

趙昱回神:“我陪你去。”

“我還是自己去吧。”李蘅不同意:“他要是真守著爹的秘密,肯定警惕心特別重。我是爹的女兒,他能對我放鬆警惕,你是朝堂中的人,就不同了。”

她覺得是這樣。

不過,鄒祥安不見得就會和她說真話。她總覺得鄒祥安的警惕性很高。

“那就讓傳甲陪你去。”趙昱提議,又道:“我在外麵等你們。”

若讓李蘅一人去,難免單獨接觸那鄒煥章。

“也好。”李蘅點頭道:“晚上我讓人去和他說,看他哪天有功夫。”

爹不是她一個人的爹,傳甲自然也該儘份力。

當然,她不是計較誰該出力誰不該出力,而是傳甲大了,該讓他多做些事情,多一些經歷,以後也好獨當一麵。將來才能挑起梁國公府的大梁。

李蘅倦怠至極,在床上草草吃了些東西之後,便抱著小毯子沉沉睡了過去。

趙昱等她睡著了,才穿衣下床。

子舒等在外間,將今日外頭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趙昱吩咐了幾句,末了皺眉問道:“興國公府那處,還沒有查出東西?”

子舒搖搖頭:“尚未,不過,今日姚氏回去之後,和興國公府大吵了一架。興國公比之前更著急了,此番或許會露出馬腳。”

趙昱頷首:“盯緊一些。”

子舒絲毫不敢含糊,出門便吩咐了下去。上一回,興國公府和廣陽王府聯手想要害死侯夫人,侯爺就動了心思。

今日,林嫿又鬨上門來,他們卻還沒能拿到興國公的把柄,也不怪侯爺催促。

翌日,金鑾殿。

“退朝——”

隨著內監一聲尖細的高唱,文武百官開始有條不紊地從金鑾殿往外退。

元宸帝從龍椅上起身,開口招呼道:“承晢,你留一下。”

趙昱正欲轉身離去,聽到元宸帝的話,便停住腳抬眸朝元宸帝望去。

“隨朕到紫宸殿。”

元宸帝細長的眼睛露出點點笑意,朝他招了招手,看著心情很是愉悅。

趙昱麵無表情地跟了上去。

他隨著元宸帝進了紫宸殿,進門便見一抹柘黃色的身影迎麵而來。趙昱不消多瞧,便知這身影是當朝皇後徐靜娟。

這天下,除了元宸帝之外,也就皇後能用這柘黃色。

“臣妾見過陛下。”

徐皇後穿著一身金絲線繡的鳳袍,端莊逶迤,很有一國之母風範。

“皇後免禮。”元宸帝顯然心情甚好,抬手扶起徐皇後,牽著她往座椅處走去。

“臣見過皇後娘娘。”趙昱朝徐皇後見禮。

徐皇後和元宸帝一起轉過身來,麵上含著笑意道:“武安侯不必如此客氣。”

趙昱便站直了身子,神態端嚴,望著上首帝後二人。

徐皇後笑道:“陛下,今日之事,可是您有求於武安侯,還不快些給人家賜座?”

她說著笑看了趙昱一眼,頗為隨和。她是個長袖善舞的,一直試圖拉攏趙昱。

但趙昱絲毫無動於衷,隻忠心待在元宸帝身邊。

“朕都給忘了。”元宸帝抬手指了指身側:“還賜什麽座,就坐到朕旁邊來,正好說話。”

“陛下,這不合規矩。”趙昱斷然拒絕了。

“嘖。”元宸帝細長的眼睛眯了眯,朝徐皇後道:“朕就是說他心眼死,你瞧是不是?”

“武安侯是忠君愛國之士,陛下怎可如此說他?”徐皇後朝一旁的德恭道:“德公公,去搬把椅子來給武安侯坐,另外記得上茶。”

趙昱坐下後,依舊默默看著上首二人,等他們開口。

徐皇後看元宸帝。

元宸帝也看徐皇後,並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徐皇後點點頭,正色朝趙昱道:“武安侯,陛下登基已三年有餘,如今仍然膝下空空,本宮為此事一直憂心忡忡。”

“後宮並未空置,上到皇後下到嬪妃,有幾十人之眾。”趙昱不緊不慢道:“陛下每每臨幸,便賜下避子湯,不留龍嗣。想必此事,皇後娘娘也早已知曉。皇後娘娘與其憂心陛下膝下無人,不如勸誡陛下,t不再吃下避子湯,好讓皇後娘娘和後宮諸人為皇家開枝散葉。”

這般言論,他早已勸誡過元宸帝無數次。

“是,本宮已經和陛下說好了,以後陛下收回避子湯,相信陛下膝下很快就會充盈起來的。”徐皇後笑著道。

“那敢情好。”趙昱淡淡回了一句。

徐皇後看著趙昱那雙烏沉沉的黑眼睛,欲言又止。趙昱的眼睛狹長明亮,好像薄薄的刀刃一般鋒銳。她不敢直視,一時有些開不了口,不由轉頭看元宸帝。

元宸帝再次示意她,且麵上帶著幾分不耐煩。

徐皇後不敢怠慢,定下心神朝著趙昱道:“武安侯,我聽說你妻子已經與你和離。府上隻餘下一個小妾,那小妾是你從邊關帶回來的,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孩子?”

她饒有興味地看著趙昱。

“此為臣府上的家事,皇後娘娘不該議論。”趙昱目光凜凜注視著她。

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徐皇後笑了笑,不著痕跡地轉開了目光:“本宮也不是想打聽你府上的事。隻是今日才聽說,你有個兒子。”

趙昱望著她,眸色淡漠:“皇後娘娘究竟想說什麽?”

他掃了一眼坐在徐皇後身旁一言不發的元宸帝,他與徐皇後自來不熟,且元宸帝也沒有將後宮之人帶到紫宸殿來,和他說話的習慣。

徐皇後所言,應當都是元宸帝示意的。徐皇後雖然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但元宸帝的目標,一直都是讓佟黛娘和孩子進宮。

“也沒什麽。”徐皇後笑了笑道:“本宮從小時候就喜歡孩子,可惜本宮是個沒福氣的,到現在也沒能為陛下誕下個一男半女。你既有個兒子,不如叫你那妾室將孩子帶到宮裏來,給我也抱一抱,沾沾喜氣,看看能不能讓本宮早日懷上龍胎。”

她心下鬆了鬆,終於將元宸帝教她的話原原本本說出來了。

元宸帝喜怒無常,上一刻或許還好好的,下一刻便要翻臉拔劍殺人。

她是皇後,自然不用擔心生死之事,但也不免提心吊膽。

“妾室卑賤不可示人,庶子更不能玷汙了娘娘的鳳體,娘娘還是收了此心吧。”趙昱掃了元宸帝一眼,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元宸帝臉色沉了下去。

徐皇後聞言,忙道:“武安侯說的哪裏話,既是武安侯的孩子,那便是嬌貴的,本宮抱一抱正好叫玷汙了本宮呢?”

“此事恕難從命。”趙昱起身行禮:“陛下若無其他的事,臣吏部衙門還有許多公務不曾處置,便先告辭了。”

他說罷了,轉身便要走。

“趙昱,你給我站住!”元宸帝見狀頓時急了,抬手喊他。

趙昱回頭:“陛下還有吩咐?”

“你先回來。”元宸帝指了指官帽椅:“坐這兒。”

趙昱轉身走回去,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陛下請吩咐。”

“皇後,你來說。”元宸帝轉頭朝徐皇後說了一句。

“是。”徐皇後點頭應了。

她看著趙昱,醞釀了片刻道:“武安侯,你那妾室和孩子的身份,陛下都已經告訴本宮了,事情的緣由,本宮皆已儘數知曉。”

她想到元宸帝所說的那些事,到這會兒心中還是震驚的,胃中甚至有些翻騰。

但她能說什麽?元宸帝是皇帝,想如何便如何。便是趙昱,也就隻能將這兩人隔開,這也沒能阻止那佟黛娘孩子生下來。

這個孩子……

“不知皇後娘娘有何高見?”趙昱徑直望著徐皇後的眼睛問。

徐皇後叫他看得不自在,頓了片刻才道:“陛下膝下子嗣單薄,本宮想將那孩子接到宮中來,養在本宮身邊,平日承歡陛下膝下,也算是一樂。”

這是元宸帝吩咐她做的。

她自然心甘情願。她早在元宸帝尚未登基之前,便嫁給了他。到如今這麽久了,膝下也沒個孩子。

雖說她是皇後,可沒有子嗣她總是會覺得不安。眼下,天上掉下個兒子來,她為何不要?

至於佟黛娘,那自然是要除掉的,去母留子,那個子才能真正地將她當成親娘一般看待。

“接到宮中來?”趙昱問:“不知以什麽身份?”

徐皇後道:“民間不是有無法生養,便先抱養一個孩子,之後便會生出自己的孩子嗎?本宮可以對外宣稱,這是從皇族中過繼而來的,是為了讓後宮之人能有子嗣,才如此做。”

“皇後娘娘隻要孩子?”趙昱又問。

“怎麽會呢。”徐皇後打量了一眼元宸帝的臉色:“至於孩子的娘,就另外換一個身份。到春日裏要選秀了,恰好到宮中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侍奉陛下了。”

話是這樣說,孩子她肯定是要的,佟黛娘爺肯定是不能進宮的。

元宸帝是昨夜和她說起此事時,她到這會兒心裏都是震驚的。

不過,她若是早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她早便將佟黛娘除去,把那孩子接到身邊當親生的一般養大了。

可惜,如今都快要三歲了,已經開始認人了,進到宮中不免要哭鬨幾日,想想便覺得頭疼。

“陛下倒是好計謀。”趙昱眸色清明,注視著元宸帝。

元宸帝細長的眼睛眯起幾許精明的光芒:“武安侯還不願?”

“佟黛娘是何身份,陛下心知肚明,陛下乃一國之君,當為萬民表率,做事應當三思而後行。也免得在史書之上留下惡名。”趙昱起身道:“皇後娘娘,身為一國之母,有輔佐陛下之職,而非一味地縱容討好陛下,任由他為所欲為。臣告退。”

他說罷轉身闊步去了。

徐皇後提議時,他是有一瞬動搖的。

李蘅惱怒時,總說他養著佟黛娘之事,他亦不想如此。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元宸帝做下錯事。

元宸帝怒哼一聲,一下砸了龍案上的茶壺:“朕是九五之尊,他竟還這樣管著朕!朕這個法子,有什麽行不通的地方嗎!皇後,你說!”

他暴怒,細長的雙目泛紅,眼底有著點點殺意。

“陛下,陛下的主意極好,是武安侯……”徐皇後知道這個時候一定要順著他的話說。

但她後半句“武安侯不識抬舉”還未說出口,便被元宸帝一把掐住了脖子。

“既然是這麽好的,他為什麽,為什麽不照著朕說的做?他是不是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可以不聽朕的命令?該死,你該死!”

元宸帝目露凶光,手中力氣加重,死死掐著徐皇後的脖子。

徐皇後臉色漲得通紅,胸口快要炸裂了,拚命掙紮。

“陛下,陛下息怒……”

德公公連忙上前去勸解。

元宸帝這才鬆開手,看著徐皇後喘息著。

徐皇後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眼底都是驚恐。

元宸帝這個瘋子!瘋子!

元宸帝眼底的殺意逐漸褪去,細長的眉眼恢複了平日的模樣。

“一時失控,叫皇後受驚了。”

他像個沒事的人一般,走回龍案前坐下。

“陛下言重了。”徐皇後劫後餘生,顧不得四肢無力,連忙勉強支撐著起身行禮。

“下去吧。”元宸帝擺了擺手。

“臣妾告退。”徐皇後鬆了口氣。

她正低頭往外退。

“皇後。”元宸帝忽然又叫住她。

徐皇後抬起頭來,眼中驚疑不定,不知他又要做什麽。

“你知道了朕的秘密,守好你的嘴。”元宸帝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瓣上點了點。

“臣妾一定謹記,絕不會與任何人提起。”徐皇後連忙許諾。

元宸帝揮揮手,驅趕蒼蠅一般讓她退下了。

梁國公府。

李蘅正在存酒的庫房裏,將之前存下的好酒取出來,想選幾壇上好的,帶給鄒祥安。

“姑娘,您怎麽把最好的酒都翻出來了?您不是說,那些留著以後送禮用嗎?”春妍在一旁接接拿拿,不由好奇地問。

“既然有求於人,便該投其所好。”李蘅一邊搬著酒壇子,一邊回她。

傳甲說明日有空,明日清晨她和傳甲去鄒家。那鄒祥安嗜酒如命,她不能像上次一樣,空著兩隻手去。帶幾壇的酒,鄒祥安或許態度就不同了。

她本就是開酒坊的,酒這東西對她來說倒是不稀奇,她隻是猶豫,該帶哪一種酒合適。

“還是姑娘聰明,奴婢就沒想到這一層。”春妍笑嘻嘻地接過酒壇放在身後的地上。

李蘅看著那些酒壇子,思索著道:“就是不知道鄒祥安是喜歡口味濃一些的,還是淡一些?或許,兩種各帶幾壇?”

主仆二人正商量之間,芳娘急匆匆地跑進來了。

“姑娘,門口來了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子,自稱是您的朋友,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尋您。”

“t帶著孩子的婦人?”李蘅迷惘:“誰呀?她可曾自報家門?”

“沒有,門房說那婦人樣貌不錯,看起來是真的挺著急的,像是家中出了什麽大事。”

芳娘才跟著春妍學當差,直到這個時候應該儘量將自己所聽到的話,複述給李蘅聽。

“我還真想不起來是誰。”李蘅將鬢邊落下的碎發別到耳後:“先讓她到正廳去等著吧,我等會兒就來。”

她吩咐了芳娘一句。

芳娘應了一聲,快步去了。

春妍好奇道:“姑娘,帶著孩子的婦人,長得還不錯,您好像沒有這樣的朋友,並且這些日子府上也沒有這樣的親戚。”

她家姑娘,就益陽長公主這麽一個朋友,其他哪裏還有朋友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蘅倒是沒有多好奇,指了指地上的酒:“把這三壇,還有這邊的四壇,全都拿出去,這個也拿一壇吧,湊個雙數。晚些時候去集市上買些東西,到時候一起拿過去,看著也好看些。”

她一邊說一邊走出了庫房。

李蘅帶著春妍,走進正廳。

春妍正好奇張望時,正廳裏背對著二人的女子忽然轉過身來,懷中抱著孩子,正是佟黛娘。

佟黛娘聽聞動靜,回頭看到李蘅,“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侯夫人,救命,有人要殺奴婢……”

她抱著孩子,渾身瑟瑟發抖,發髻衣衫都是淩亂的,像是才劇烈奔跑過,額頭上還有汗珠。

“怎麽是你?”

李蘅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佟黛娘,當初第一次見麵,就將脖頸處全都掐紅了,好讓她誤會是趙昱親的。

這事兒,她記得清楚著呢。

後麵,她忙著和離的事,和佟黛娘沒有什麽交集。佟黛娘雖然很不喜她,但到最後,也沒再找過她什麽茬。李蘅可不認為佟黛娘是不想找茬,佟黛娘隻是沒找到機會罷了。

李蘅除了有時候和趙昱吵架,想起來提佟黛娘一嘴,也是為了讓趙昱閉嘴。

她平日是不會想起佟黛娘來的。芳娘稟報說,一個婦人帶著孩子,她還真沒想起來是佟黛娘。

“奴婢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隻能來求侯夫人,求求您了侯夫人,奴婢可以把孩子放在您這兒,向您保證,奴婢絕對沒有害您心思,隻想活著和孩子在一起而已……”

她焦急且迫切,將手裏的孩子往外送,卻又一臉的不舍。

李蘅可不會輕易相信她:“據我所知,你是趙昱朋友的外室,你有事應該找趙昱去,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你找我做什麽?”

幾個月不見,佟黛娘長腦子了?這哭的神色、語氣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看著還挺可憐的。

不過她可不會上佟黛娘的當。

“侯爺現在巴不得奴婢早點死了……”佟黛娘心一橫,哭著道:“奴婢和侯夫人說實話吧,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其實他是皇子。”

她想活下去,想和孩子在一起。她隻認識趙昱和李蘅,還有一個黃素芬。

趙昱不幫她,黃素芬自身難保,她能求的唯有一個李蘅。

那日,李蘅在集市上救芳娘,她當時也在圍觀眾人之中,由此知曉,李蘅是個心地善良的。

今日遭遇刺殺,險些喪命,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李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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