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回(2 / 2)







李蘅不由看他:“怎麽傳甲?”

趙昱問:“何出此言?”

“你自己來看看!”李傳甲指著窗外。

李蘅和趙昱都湊過去,朝窗外看。

外麵,韓氏牽著趙月茜的手,母女二人正說著什麽,朝外而來。

“你不是說,已經將你娘軟禁在自己的院子裏了嗎?那是誰?那不是你娘嗎?”李傳甲拉過李蘅,氣憤道:“姐姐,咱們走,不用他的酒,從此與他一刀兩斷。”

他看趙昱對姐姐還行,才默認了趙昱可以去找姐姐。可趙昱居然騙人,還說已經懲戒韓氏,將韓氏禁足了。

今日要是不跟著趙昱來,不知道趙昱就是這樣“禁足”韓氏的!

“傳甲,你冷靜一點。”李蘅卻反而勸他:“應當是趙月茜有什麽事情,韓氏才出的院子。”

倘若韓氏沒有被禁足,趙昱應當不至於就這樣讓她進武安侯府來。

這會兒離得近了,再看趙月茜也不對。

趙月茜在武安侯府時,是韓氏最寵愛的孩子,她模樣生得好,養得也是珠圓玉潤的。如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過了。可見趙月茜在薛家的日子應當是不好過的。

再看韓氏的麵色,耷拉著眉眼很是沉重,這就是在擔心女兒了。

趙昱皺眉不語。

“是嗎?”李傳甲又往外看。

“承晢,你回來了!”

韓氏瞧見馬車,連忙招呼。又晃了晃身旁的趙月茜:“還不快和你二哥打招呼?”

“二哥。”趙月茜抬頭喊了一聲。

“娘出來,有事?”趙昱挑了簾子,探出身去。

“娘正要去衙門找你呢,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那你妹妹這一次,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能再不管了……”韓氏忍不住上前,便要敘述趙月茜的遭遇。

李蘅聽明白了,果然是趙月茜在夫家受了委屈,回來和韓氏哭訴。

她拉了拉趙昱的衣擺,小聲道:“去清塵院說吧。”

趙月茜的被欺負了,這樂子她怎麽能錯過?當初她在武安侯府時,沒少受這對母女的氣。趙月茜也有今日?這事她必須得聽一聽。

“我回一趟清塵院。”

趙昱撤回了馬車內。

子舒催了一聲,馬車又走動起來。

“我和傳甲在裏間聽,你就當我們不在。”

李蘅邁進屋子,轉頭睨著趙昱說了一句。

趙昱“嗯”了一聲。

若是從前,他不可能答應此事的。如今,看著李蘅重新踏進這間屋子,記憶裏無數她踏進這屋子的情景鋪天蓋地而來。

他越發不會拒絕她了。

她心裏有氣,給她出出氣也好。

李蘅拉著李傳甲,進了裏間。

臥室裏,還是她在時的樣子,並沒有什麽改變。梳妝台都還在,銅鏡擦得鋥亮。

隻是少了她生活起居的東西,顯得有些冷清,倒也適合趙昱住。

“姐姐,咱們坐這兒。”李傳甲在凳子上坐下,小聲招呼李蘅。

他也知道,姐姐從前在趙月茜那裏受了不少委屈。趙月茜如今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片刻後,韓氏和趙月茜進了外間。

“承晢,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從衙門回來了?”韓氏不放心地詢問。

趙昱端坐著,淡聲道:“回來取東西,娘出來有什麽事?”

“茜茜,快和你二哥說說。”韓氏推了一下身旁的趙月茜。

趙月茜眼睛又紅又腫,看了趙昱一眼,又險些落下眼淚來,聲音裏帶著哭腔:“二哥,我想和離。”

這會兒的她,再沒有了當初沒有出嫁時的耀武揚威,淚水漣漣,委屈萬分。

趙昱掃了她一眼:“當初,我不應這門婚事,你半夜同薛天行跑出去,回來我就同你說過,你嫁過去再反悔,是不能的了。”

趙月茜失聲痛哭起來。

她這個時候才知道,趙昱的確是一心一意為她好。可惜,她那個時候什麽也不懂,被薛天行給蠱惑了,一心一意就想嫁給他。

明知道薛父不待見她,也竭儘全力地要嫁過去,覺得隻要能和薛天行在一起,她什麽苦頭都能吃。

真的經歷一遭,她才知道,不受待見的日子到底有多難過。

她後悔當時沒有聽趙昱的話,當真腸子都悔青了。

“承晢,當初是茜茜不懂事,可也不能全怪她,是薛天行誘哄她的。”韓氏見趙月茜哭,頓時心疼極了,拉過趙月茜的手朝趙昱道:“如今,那薛家不做人。妯娌欺負她,有什麽好東西都要緊著別人,伺候婆婆的事,卻要她來做。做了,她那大嫂還搶著邀功,她連半句好話都撈不著。這些都是前幾次回來說的事,都不算是大事,我就沒有驚動你。”

她拉著趙月茜的手都在顫抖,心如刀絞。

趙月茜在家中時,是她的掌上明珠,幾乎捧在手心裏養大。

薛家那群殺千刀的,怎麽能這麽對她的女兒?

趙月茜委屈極了,聽她說起,越發哭得大聲。

趙昱垂眸不語,看不出喜怒來。

韓氏又接著道:“這一次,不找你是不行了。薛母說,茜茜嫁過去這麽久,肚子還沒有動靜。要將她娘家的侄女,薛天行的表妹接過來,給薛天行做良妾,這怎麽能行?”

她激動起來:“薛天行和他表妹也是青梅竹馬,還是親上加親。茜茜在薛家的日子,原本就不好過,真要是讓那表妹上了門,以後哪還有茜茜的日子過?再說了,這成親也沒幾個月,孩子哪會來得那麽快?總要等個一兩年才是。”

她想想趙月茜過的日子都覺得揪心的,恨不得提刀去殺了薛天行全家!

“嗚嗚嗚……”趙月茜哭得傷心極了。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這些事情,全是一些細微且瑣碎的事。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真要是理論起來,薛家也不是一點都不占理的。

所以,就算她背後有趙昱這樣的哥哥。薛家也敢這樣磋磨她。

趙昱還是沉默不語。

李蘅在臥室裏,聽得倒是心中爽快。

這不比戲好看?

仔細想想,趙月茜如今的遭遇,妯娌排擠,公婆打壓,強塞妾室,不正是她從前的遭遇嗎?

隻不過,她是無辜受害,而趙月茜則是活該。

趙月茜還未過門,就弄掉了妯娌的孩子,妯娌能不恨趙月茜?明知公婆不滿,還硬要嫁過去,這不是自討苦吃?還有那個塞妾室,真算起來趙月茜還沒有她慘呢。

薛家不過是想納個妾室進來。韓氏當初可是明著將林嫿母女弄來,想將她趕出門,給林嫿騰地方的。

她想著這些不由笑了,要說起來,還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天老爺有眼。

“承晢,你說句話啊!”

韓氏焦急地催促趙昱。

趙昱頓了片刻,抬起眸子看她,緩聲問:“娘以為,小妹如今所過的日子,比起李蘅當初在家中所過的日子如何?”

看到趙月茜的情形,他不免想到李蘅從前,心裏悶悶地痛。

李蘅在他家中所受的委屈,比之趙月茜更甚。

李蘅從來沒有朝他哭訴過半句,也沒有讓祖母來替她出過頭,她全都自己咽下了。

那麽長的日子,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難怪她不肯回來。

他若是李蘅,不會原諒自己的。

“什麽?”韓氏愣了一下,麵色驟然變了變。

沒想到趙昱這個時候,會忽然t提起李蘅。

她不想聽見李蘅的名字。

如果不是李蘅,她怎麽會被拘在院子裏,連門都出不了?

她若是能出門,定然常常去薛家,也能讓趙月茜的日子好過一些。

趙月茜也不由止住了哭泣,紅著眼睛看趙昱。趙昱怎麽忽然說李蘅?

“娘當初想將李蘅趕出門,讓林嫿進門,比之薛夫人,是否更過分?”趙昱漆黑的眸子直視韓氏:“小妹尚且有娘心疼,李蘅有誰心疼?”

韓氏臉白了:“承晢,我在跟你說茜茜的事,你怎麽說起李蘅來?”

她知道,趙昱就是怨恨她逼走了李蘅。

李蘅那個黑心肝的,她都已經低頭了,李蘅卻不肯替他求半句情,她不後悔弄走李蘅。

“小妹的事和李蘅的事,是一回事。”趙昱看向趙月茜:“你如今切身感受到了李蘅在府中時所過的日子,有何感想?”

趙月茜嗚嗚哭起來:“二哥,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吧……”

她現在真的明白了李蘅當初在武安侯府的處境,委屈、憤怒卻無力,每日都氣悶到胸口疼……

趙昱注視著她:“你這樣的日子,李蘅過了三年多。你且先回去吧。”

韓氏著急了:“承晢,你不會也讓茜茜過三年這樣的日子吧?那怎麽能行?茜茜受不了的!我知道你怨恨我,那就衝我來好了,一個巴掌拍不響,你隻一味的怪我,李蘅當初難道就沒有錯嗎?”

“李蘅能行,小妹為什麽不能行?”趙昱起身吩咐:“子舒,讓人送老夫人回院子去。”

趙月茜有如此遭遇,娘卻還遠遠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到如今還在怨恨李蘅,李蘅便是回來了,娘也不會待見李蘅的。

娘應該再多想想。

趙月茜靠到韓氏身上:“二哥,我想留下和娘住幾日。”

她因為納妾一事,和薛天行大吵一架回來的,她不想自己回去,那樣太沒臉麵了。

“隨你。”趙昱許了。

韓氏看著他,滿臉傷心:“承晢,茜茜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啊,你怎麽能不替她撐腰?李蘅的事情,是我做下的,你也罰了我禁足在院子裏,這跟你小妹沒有關係。算娘求你了,你去薛家,替你小妹說句話。”

她哀求地看著趙昱。她一想到趙月茜在薛家過的日子,就心如刀割,她的茜茜怎麽受得了啊?

“小妹當初也沒少做錯事。”趙昱麵無表情道:“嫁進薛家,也是小妹自己的選擇,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他說罷,轉身往臥室去了。

“承晢……”韓氏想要跟上去再說。

趙月茜拉住了她,含著眼淚道:“娘,算了,二哥說得也不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在薛家受了不少委屈,以至於性子都不像從前那樣開朗了。

韓氏深吸了一口氣,抹著眼淚帶著她回玉堂院去了。

“走吧。”趙昱立在臥室門口,招呼李蘅和李傳甲。

李蘅走上近前,望了他幾眼,有些不信趙昱會真的不管趙月茜。

轉念一想,管他呢。

反正今日聽了趙月茜的遭遇,讓她心裏很痛快就是了。

“酒呢?”

她邁出臥室的門檻,口中詢問。

“在這。”趙昱從架子上將兩小壇子酒提起來遞給她。

“謝啦。”李蘅笑著同他致謝,另一隻手拉著李傳甲,往外走去。

趙昱看著她跨出了屋子的門檻,心中泛起難言的酸澀,李蘅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肯再次踏入這扇門?

他垂眸跟了上去。

馬車停在巷子外。

李蘅和李傳甲下了馬車,取了東西,姐弟二人正要往巷子裏去。

“李蘅。”

趙昱叫住他們。

李蘅回頭:“怎麽?”

李傳甲手中提著東西,也回頭看。

趙昱下了馬車,走到李蘅麵前,抖開手中的披風,給李蘅披上。

李蘅垂下長睫,看他修長的手指靈活穿梭,給她係上了披風。

兩人皆生得絕色,相對而立,叫冬日的陽光照著,簡直美得好似一幅畫。

李傳甲不禁看得出神。不說別的,光談樣貌,趙昱和姐姐可真是絕配。

子舒看得目露欣慰,侯爺這些日子轉變極大,如今知道關心侯夫人了,也願意親手為侯夫人做自己能做的事情。隻要侯爺堅持下去,早晚有一日侯夫人會感動的。

“去吧。”趙昱往後退了一步,手空空地落下來,看著李蘅走進巷子,心裏也有些空。

子舒看著巷子裏李蘅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這才上前詢問趙昱:“侯爺,您到馬車上去等吧?”

趙昱不理他,也走進了巷子內。

子舒跟了上去,暗暗好笑。侯爺從上回聽到侯夫人說鄒煥章不比他樣貌差,再加上益陽長公主又說什麽“贅婿”的事,看侯夫人愈發緊了。

李蘅和李傳甲走到鄒家門外,便瞧見鄒煥章拿著斧頭正劈柴呢。

大概是劈了有一會兒,冬日裏他隻穿了一件單衫,舉手投足之間,腰背處肌肉透出衣衫,時隱時現。

“鄒大人。”

李蘅不免多看了兩眼,劉雅箐眼光好啊,鄒煥章不僅臉好看,腰也不錯。

鄒煥章回頭,見到她不由眸子一亮:“李姑娘,是你。”

他心中是欣喜的,放下斧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上前去開了門。

“鄒大人,我又來打擾了。”李蘅瑩白的麵上含著笑意,朝李傳甲抬了抬手:“這是我弟弟李傳甲。”

她說罷了又給李傳甲介紹鄒煥章:“傳甲,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鄒煥章鄒大人,他父親就是鄒祥安鄒伯父。”

“鄒兄。”李傳甲朝鄒煥章欠了欠身子。

“李兄客氣了,快請進。”鄒煥章錯開一步,將他們姐弟讓進門。

“鄒伯父在家嗎?”李蘅瞧了瞧院子左右,笑著詢問。

上次下午來等到晚上,誰知道鄒祥安吃醉了酒撒酒瘋。今日特意早些來,不會又遇不上鄒祥安吧?

“在的,家父尚未睡醒。”鄒煥章忽然錯步走到李蘅麵前:“李姑娘,請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他有點局促地搓著手指。

“嗯?”李蘅抬起頭來,眉眼彎彎:“鄒大人要說什麽?”

鄒煥章看起來很緊張,她心中疑惑,她和鄒煥章隻見過之前一麵,並沒有任何誤會,鄒煥章為何會對她露出這般神情?

鄒煥章看著李蘅,目光真誠之中帶著幾分忐忑:“李姑娘,我……那日你來時,報上姓名和來歷,我總覺得有幾分耳熟。晚上入睡時才想起,從前我在書院讀書時,曾聽過你的名聲。”

“哦?”李蘅聞言笑起來:“聽過我什麽?是不是不好的話?”

從前,她在興國公府,常年和劉雅箐廝混在一塊兒,名聲一直不大好。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嗯……是……”鄒煥章低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我,我對不起李姑娘。”

他沒有料到李蘅如此直爽,更覺羞愧,話都在喉嚨裏難以啟齒。

“我聽不懂?”李蘅心中更加疑惑,笑著道:“鄒大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上回說過,李姑娘叫我名字便可。”鄒煥章低下頭,無地自容:“那時我年少無知,竟信了外麵的流言蜚語,以為李姑娘真不是什麽好人。和同窗作詩時,曾寫了一首詩來罵李姑娘。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覺得不妥了,隻是一直無緣認得李姑娘。如今認得了,總算是有機會,能當麵給李姑娘賠個罪。李姑娘,對不起。”

他窘迫且羞愧,心裏又有些緊張,生怕李蘅不肯原諒他,又或許再也不理他。

他從來不知道,李蘅是這樣好的姑娘,什麽也不說隻站在他麵前,就好像會閃閃發光一樣。

“你說那首詩,是你寫的?”李蘅聞言睜大了眼睛看他。

那時候,是有一首詩不知從哪裏傳出來,就是說她不學無術來著。

姚氏特意抄來給她看,用以勸誡她收斂一些,她看過之後就丟一邊去了。

“正是我。”鄒煥章慚愧不已:“對不起。”

“這有什麽對不起的?”李蘅不以為意,抬手拍拍他的肩:“你寫得挺好的呀,都是事實,我本來就是那樣的,成日鬥雞走狗,不學無術。而且,你還誇了我好看呢,我覺得那首詩挺符合我的。”

她當時看完,就是這個想法,也根本沒往心裏去。

鄒煥章肩被她觸及,渾身不由一震,心抑製不住“噗通噗通”猛烈地跳動。

籬笆院外,隱蔽的角落裏。

子舒站在自家主子身後,提心吊膽地看李蘅仰著臉同鄒煥章言笑晏晏。

李蘅抬手t去拍鄒煥章肩時。

子舒麵前,他家主子拳頭捏得“哢”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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