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回(2 / 2)







疼痛讓她極為煩躁,說話語氣和方才一樣衝。

“睜眼看看我是誰?”沈肆唇角勾起,垂眸欣賞著關氏身受重傷的模樣。

關氏猛然睜開眼,麵露驚恐,張口便要喊:“來……”

“我隻是來和你說說話,你要是不想要你那些婢女的命,就不要叫出來。”

沈肆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雙臂抱胸,慢條斯理地打斷她的話。

關氏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她閉上嘴巴,頓了片刻才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沈肆哈哈笑了一聲:“你都這樣了,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麽?”

關氏絕望地閉上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為何要殺你剮你?”沈肆琥珀色的眸子滿是譏諷,笑得惡劣:“我看著你在床榻上躺一輩子,豈不被殺了你更痛快?”

“你什麽意思?”關氏睜大了眼睛。

“沈仁甫沒有告訴你嗎?”沈肆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長腿伸直,靠在椅背上:“你的脊柱骨受傷了,這輩子除了脖子以上,你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你,你胡說!”關氏的第一反應是不信:“休要騙我!”

“不如你動一動試試?”沈肆挑眉。

看著關氏這般惶恐,真是痛快,娘的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切,應當也會覺得欣慰吧?

關氏心裏不相信他的,但也忍不住開始試著動彈自己的身子,此時才發現,她的身子真的不受自己的控製。

明明身上的疼痛很尖銳、很清晰,但他就是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

她臉色刷白,張口喘息,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怎麽會這樣?她年少時,便是上京最出色的姑娘,嫁給沈仁甫之後,夫婦二人齊心協力,沈仁甫成了異姓王,她也成了人人敬重的廣陽王妃。

她整治管理後宅有方,處置外室也有雷霆手段,上京誰人不知她的名聲?

以後,她就隻能做一個躺在床上的攤子了嗎?這比讓她死更讓她難過。

“怎麽樣?滋味不好受吧?”沈肆起身俯視著她,笑了一聲。

關氏從不肯服輸,冷著臉:“你來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就是看看你,順帶告訴你一下你身子的實情。”沈肆取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你的大兒子,和你的小兒子,都死在我手裏。用的都是這把匕首。”

他將手中的匕首舉起來給關氏看,麵上帶著微笑,語氣清潤,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殘忍。

“你……你……”關氏聽到這話,一時氣血上湧,臉色漲得通紅,卻說不出話。

她的兩個兒子,她的心頭肉啊!居然都死在沈肆的手裏!

她之前有過這樣的懷疑,但總是覺得沈肆沒有這麽大的本事,所以一直在猜測,並未派人細查。

“還有那些庶子,也都命喪我手。不除掉他們,怎麽能輪到我回來呢?你說是不是,我的嫡母?”

沈肆說著,手中的匕首極不尊重地拍在關氏的臉上。

“你,你該死!”

關氏被他氣得大口喘息。

“不錯,我該死,你儘管告訴你娘家人,讓他們來殺我,接下來,就輪到關家的子侄了。我要讓關家也斷子絕孫!”

如果沒有關家撐腰,關氏當初應該也不敢害死他娘,草菅人命。

關鍵也是罪魁禍首。

關氏被他氣得喘息越發急促,最後一口氣喘不上來,竟眼t睛一翻,昏厥了過去。

沈肆見此情形,冷笑了一聲,收起匕首後撤幾步,推開後窗跳了出去。

垂拱殿。

元宸帝身著龍袍,在殿門處來回踱步,不時看向殿外。

“德恭,趙昱怎麽還沒過來?”

德恭恭敬道:“陛下,不如奴才派人去皇後那裏催一催?”

“不必。”元宸帝擺手:“趙昱做事自然有分寸,他交代好了,會到朕這裏來的。”

“是。”德恭隻能順著他的意思,忽然瞧見門外趙昱的身影,驚喜道:“陛下,武安侯來了。”

元宸帝聞言抬頭看過去,便見趙昱一襲青色襴衫,闊步而來,行走之間說不儘的意氣風發。

元宸帝隻看著他,便覺得心安。他一貫認為,隻要有趙昱在,他一定能守得住江山。

“臣拜見陛下。”

趙昱走上前來,一絲不茍地行禮。

“免禮。”元宸帝伸手去扶他。

趙昱放下手,躲開了他的觸碰:“陛下急召臣來,有何要事?”

“你不是把他們母子帶進宮來了嗎?”元宸帝迫不及待地問:“朕叫你來,是想問你他們母子怎麽樣了?可安置好了?”

他一臉迫切地看著趙昱。他記掛佟黛娘很久了,如今,趙昱終於鬆口,肯讓佟黛娘母子進宮來了。

眼下,他對趙昱的不滿,已然儘數消失了。

趙昱微微皺眉,語氣淡淡:“佟黛娘母子皆安。佟黛娘是以皇後娘娘遠房表妹的身份進宮陪娘娘的。至於孩子,乃是宗室子,娘娘有心接到身邊養著,愛情陛下莫要說漏了嘴。”

元宸帝對佟黛娘如此上心,叫他失望。

“這個自然。”元宸帝笑著抬手道:“你快坐下,朕有話要問你。”

“不必了。”趙昱道:“陛下有話,不妨直言。”

“朕問你。”元宸帝走近了一些,看著他:“之前,你一直不肯讓佟黛娘母子進宮,說是怕壞了朕的名聲,讓朕在史書上留有汙名。如今,怎麽一下就想通了?你是不想輔佐朕了?”

他盯著趙昱,生怕錯過他麵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趙昱的實力他清楚,倘若趙昱轉而投靠他人,扶持他人稱帝,那他絕不是對手。

既要依靠趙昱,又要防備趙昱。他內心也是很矛盾的。

“陛下有所吩咐,臣自然依著陛下。”趙昱垂眸道:“臣不敢越俎代庖。”

元宸帝龍顏大悅:“甚好。不過,朕原本想將佟黛娘說成是你的遠房妹妹,卻不想你竟然將她說成是皇後的遠房妹妹,也罷,這也能說得通。”

“陛下。”趙昱看著他,眸色澹清沉靜:“臣已將人送到宮中,臣可否要陛下一句話?”

“你想要什麽話?”元宸帝不由好奇。

趙昱道:“自此刻起,佟黛娘及其子無論如何,皆與臣無關。”

“你這話說的。”元宸帝愣了一下道:“朕還想著你將來輔佐……”

“陛下。”趙昱漠然打斷他的話:“臣不可能輔佐一個不該來這世上的孩子,陛下也該斷了讓他繼承大統的心思。”

元宸帝乾笑了一聲:“瞧你,朕知道,朕不過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臣沒有開玩笑。”趙昱肅然道:“請陛下依著之前答應臣所言,隻要佟黛娘回宮來,便會不再賜下避子湯,多多綿延龍嗣。”

“自然,朕這便吩咐下去。”元宸帝細長的眉眼裏都是笑意,朝著一旁道:“德恭,聽到了嗎?立刻吩咐下去,讓各宮將避子藥都丟出去,往後不需要再用了。”

“是。”德恭也是滿臉喜色,當即應下。

趙昱又道:“陛下,臣有一事稟報。”

“何事,你說。”元宸帝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他。

趙昱拱手道:“臣接到線報,興國公府林樹蓬私藏鐵礦,私自開采。”

“什麽?”元宸帝大為震驚,麵上笑容瞬間消失不見,眼中有了忌憚:“在什麽地方?你是何時得到消息的?”

“徽州。”趙昱惜字如金:“才得消息。”

“該死的林樹蓬!”元宸帝一巴掌拍在桌上:“他是朕的親舅舅,竟然也做這樣的事,莫非是璟王有勾結?”

“臣也有此疑心,不過沒有證據,還待細查。”趙昱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徽州那處鐵礦情形到底如何,所開采出的鐵礦又去了何處,都要細查。臣想親自前去。”

“你去,好,你去朕放心。”元宸帝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允了:“朕允許你多帶些人馬,將林樹蓬的人給朕全部抓回來,不聽話的就地格殺勿論!”

他自知資質平平,並無出色之處,若非趙昱一心輔佐他,他不會榮登大寶。

如今,即便坐在龍椅上,他也難以心安,總懷疑文武百官當中有人在盤算著,想將他拉下王位。

林樹蓬所做的事,恰好證實了他的感覺。

“此事並無證據,臣離開的日子,還請陛下隱忍不發。”趙昱道:“另外,陛下對外可宣稱此番是派我去邊關巡營,臣也會從邊關繞路過去徽州。還請陛下勿要向任何人透露臣的行蹤。”

“朕明白。”元宸帝點頭應了。

“另外,臣會帶妻子一同前往。”趙昱又道:“梁國公府和武安侯府,還請陛下派人多加照應。”

“你要帶李蘅一同前去?”元宸帝驚訝,上下掃了他一眼。

“是。”趙昱麵無表情,也並沒有向他解釋什麽。

“朕知道了,會派人保護好梁國公府和武安侯府的。”元宸帝應了他的要求:“你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臣手頭還有一些事務要交代,約莫三日後。”趙昱早已考慮好這些事,應對自如。

“甚好。”元宸帝頷首:“那你出門在外,定要處處小心,照顧好你的妻子。”

“多謝陛下關心。”趙昱拱手:“臣告退。”

元宸帝看著他離開之後,眯了眯細長的眼睛若有所思:“德恭,趙昱看起來似乎很在意李蘅?”

他之前就留意到此事了。

這一回,趙昱去徽州查鐵礦,竟然提出要帶著李蘅,這說明趙昱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在乎李蘅。

德恭賠笑道:“武安侯夫婦伉儷情深。”

“伉儷情深。”元宸帝將這四個字在唇齒之間又品了一遍,笑道:“如此甚好。”

從前,趙昱是沒有軟肋的,無論是金錢還是美人,趙昱都不甚在意,他總覺得趙昱不好掌控。

伉儷情深好啊,以後,趙昱真要是背叛他,他也不至於束手無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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