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回(1 / 2)







第69回

沈仁甫安頓好關氏之後, 回到自己的書房,越想越是不安心。

當晚,他幾乎一夜沒睡著。

翌日早朝之後, 他回去換下朝服, 便直奔興國公府。他生來膽小, 拿不了主張, 這事還是要找林樹蓬商量, 讓他拿主意。

林樹蓬也才到家中,換下衣裳。林撫成尚在大獄之中,這些日子, 林樹蓬心緒極為不寧,正因為下人泡錯了茶而大發雷霆。

“國公爺,廣陽王登門, 說要見您一麵。”

小廝進了屋子, 膽戰心驚地稟報。

“收拾一下,去泡我要的茶來。”林樹蓬這才收斂了怒意, 抬手吩咐了一句, 又道:“請王爺進來說話。”

“是。”小廝趕忙退出去稟報了。

沈仁甫進來時,下人正趴在地上, 擦拭地上的茶漬。

“興國公這是……”沈仁甫進來,看著正廳中的情形,遲疑著問了一句。

“小事而已。”林樹蓬露出幾分笑意,招呼他:“王爺請坐。”

沈仁甫答應了一聲,在客位坐下了。

下人正好捧了茶上來, 林樹蓬笑道:“王爺, 請吃茶。”

沈仁甫點頭接過。

“王爺才下早朝,就來了我這處, 莫非是有什麽事?”林樹蓬主動詢問。

沈仁甫擔不起事,他一直是知道的。當初梁國公那樁事情,沈仁甫可以說參與了,也可以說沒有參與。

他們原本沒有帶沈仁甫,但是被沈仁甫撞上了,隻能逼迫沈仁甫和他們一起。否則就要了沈仁甫的命。

沈仁甫膽小又沒主見,當時為了活命,便答應了。

那時候,他就覺得如果事發,沈仁甫肯定是一個變數。

好在這麽多年,沒有人懷疑當年的事情,沈仁甫也沒有暴露過什麽。

“是。”沈仁甫麵色沉重:“興國公有所不知,昨日,武安侯夫婦到我府上去了。”

“我聽說了,王妃娘娘身子如何?”林樹蓬關切地詢問。

他平日對廣陽王府,是特別派人留意了的。所以廣陽王府發t生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他派的人也隻是大略盯著,並不知道其中的詳情。

沈仁甫聽他問起關氏,嘆了口氣搖搖頭:“也就是沒有性命之憂,隻怕是這輩子站不起來了。”

今日,關家人就該登門了,他還不知道如何向關家人交代呢。不過這件事情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還是他今日來要說的事。

“這樣嚴重?能保住命也不錯。”林樹蓬道:“能不能站起來,以後再慢慢醫治吧。”

他心事重重,隨意寬慰了一句。

“嗯,隻能這樣了。”沈仁甫望著他道:“我今日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昨日,武安侯盤問我,說起當初梁國公不是被東嶽俘虜了,而是掉下了懸崖,他言辭確鑿,我幾乎要以為他有什麽鐵證。”

想起昨日麵對趙昱的情形,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你怎麽說的?”林樹蓬聞不由坐直了身子,緊張地看著他。

沈仁甫道:“我說,梁國公落入敵國之手,是舉國都知道的事。我還說,梁國公出事的時候,我並不在現場。”

“他相信你了?”林樹蓬盯著他問。

沈仁甫搖搖頭:“我不知他信不信,我隻問他是不是懷疑我,還沒有說完主院那邊就塌了,打斷了這件事。興國公,你說武安侯是不是已經懷疑到我頭上了?要不然,他怎麽會這樣問我?接下來,我要怎麽應對他?”

他一下子拋出了好幾個問題,不安和惶恐都寫在臉上。當初那件事,一直讓他難以安心。如今,趙昱找上門了,他更是心虛得不得了,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今日下了早朝,就緊趕慢趕來和林樹蓬商量。

“你隻要不承認,他沒有證據,還能如何你?”林樹蓬見不慣他如此,皺著眉頭道:“你不要緊張,否則對方還沒有察覺什麽,你就自己露出馬腳,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他一直挺瞧不上沈仁甫的。沈仁甫能當上異姓王,也是因為膽小怕事,打了勝仗回來就交了兵權,才得了這個王位。

眼下看沈仁甫緊張害怕的樣子,心裏對沈仁甫就更鄙夷了。

“可是,他盯上我了,你沒有看到他那個眼神……”沈仁甫還是不能安心。

想到趙昱那鋒銳的眼神,好似一眼看穿了他,他就坐立難安。

“先別想這個了,現在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林樹蓬打斷了他的話,臉色沉重。

“什麽要緊事?”沈仁甫心裏一跳,總覺得不好。

林樹蓬道:“武安侯不日就要動身去邊關替陛下巡營了。”

沈仁甫皺起眉頭,疑惑道:“陛下不是每年都會派人去巡營嗎?”

這有什麽可要緊的?林樹蓬怎麽如臨大敵?

“此次與往常不同,武安侯是帶著李蘅一道前往。李蘅可是梁國公的女兒。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假借巡營的名義,去邊關追查當年的事?”林樹蓬看了他一眼,眼底有著嫌棄。

沈仁甫就是半點也沒有腦子,這點事情都不能聯想到一處去嗎?

“哦,對!”沈仁甫臉色大變:“武安侯不會真的是……”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臉色頓時難看極了,心慌地問他:“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林樹蓬沉吟了片刻,問他:“王爺可聽我的安排?”

“那是自然。”沈仁甫沒有猶豫。

當初就是林樹蓬和現在的兵部尚書楊喬良二人,對他軟硬兼施,他才加入他們一夥的。如今他不聽林樹蓬的,還能聽誰的?

“為今之計,隻有聯合楊尚書,我們三人一起,趁武安侯外出,將他們夫婦……”林樹蓬說著,目露凶光,抬手在脖頸處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餘下李傳甲和梁國公府一介老嫗,也好處置。”

沈仁甫大為驚恐:“你……你要……”

林樹蓬竟然要殺了趙昱?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不對他動手,他就會對你對我動手,你自己掂量。”林樹蓬正色道:“梁國公的事,他已經追查了一陣子了。鄒祥安父子如今已經被他們接去了梁國公府。武安侯肯定是從鄒祥安那裏找到了有用的線索,才有打算去邊關細查當年的事。”

沈仁甫這個窩囊廢,隻不過是提出除去趙昱,便嚇成這樣。沈仁甫要是知道,他私藏鐵礦,暗自打造武器,投靠璟王,豈不是要當場嚇破膽?

原本,他私造武器,隻不過是為了自保。眼下,元宸帝信不過他,抓走他兒子關在天牢,恐怕隻是個開始。趙昱要去邊關自然也是元宸帝允許的。他若是再不想方設法自保,隻怕全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沈仁甫還是有些不敢,頓了好大一會兒他道:“我回去好生思量,到時候再和你說。”

當初梁國公的事,他不安了這麽多年,現在又讓他對付趙昱,他實在是不想。

“隨你。”林樹蓬沉著臉道:“我隻說一句,你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若是出了事,你必然得不了好。”

沈仁甫叫他說得膽戰心驚的,苦著臉道:“你先和楊尚書商量,我聽你們的安排。”

林樹蓬說得沒錯,他們三人早就在一條船上了,林樹蓬和楊喬良若是出了事,也沒有他獨活的道理。

“王爺且先回去,此時我會安排。”林樹蓬見他同意了,麵色稍微好看了些。

沈仁甫起身告辭,看起來麵色比來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裏去。

“姑娘。”

香雪跨進屋子,神色有幾許急切。

屋子裏燒了地龍,林嫿懨懨地靠在軟榻上,手裏抱著湯婆子取暖。

自從上次和姚氏登門,說起李蘅不能生育,被趙昱當眾不留臉麵地駁斥之後,她回來就成了如今這樣,成日以淚洗麵,誰也不理。

姚氏夫婦一心牽掛在天牢中的兒子,無暇分心顧及林嫿。林嫿也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躲在院子裏,並不出門。

“什麽事情這樣驚擾姑娘?”香菊目露責備:“不知道姑娘心煩,不願意聽外麵的事情嗎?”

她們如今都怕了林嫿。

林嫿使起性子來,誰都哄不了,但也都寧願她砸點東西,打打人將心裏的那口氣出了,也就罷了。

總比成日這樣悶著,悶出病來要好上許多。別看姚氏夫婦如今騰不出心思來關心林嫿,但林嫿畢竟是他們親生的。

林嫿真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們這些做婢女的,不得陪葬?

“是……是武安侯的事……”香雪遲疑著,看了林嫿一眼。

原本無精打采的林嫿,聽到“武安侯”三個字,忽然來了精神,抬起眼睛看她:“昱哥哥怎麽了?”

香雪聽她詢問,連忙行禮:“回姑娘,前頭正廳伺候的婢女送了消息來,方才廣陽王來了,國公爺和他說話時,說起武安侯要帶侯夫人去邊關巡營。”

“什麽?怎麽可能?”林嫿不由皺起眉頭,眼底滿是不敢置信:“他要帶李蘅一起去巡營?女兒家怎麽能出那麽遠的門?”

趙昱最是守規矩不過的人了,竟然要破例帶著李蘅去邊關。可見趙昱對李蘅的喜歡。

她掐著手心,嫉妒和羨慕在心底瘋狂滋長,仇恨的苗頭一下長成了參天大樹。

那是她情竇初開時便放在心上的人啊,他宛如懸月,冷冷清清掛在天邊,永遠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一直是這樣,她心裏不會有恨。

可如今這輪明月肯落下來了,卻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李蘅。

趙昱竟然對李蘅這樣特別,她真的嘔血的心都有,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她的!

都怪爹和娘,當初嫌棄武安侯府風雨飄搖,說什麽舍不得她、心疼她,不讓她嫁給趙昱。

將好好的侯夫人的位置,拱手讓給了李蘅。也怪李蘅,李蘅該死,李蘅為什麽要答應替她嫁給趙昱?她根本不需要李蘅替代!

她死死掐著手心,眼圈紅紅,心中恨意洶湧。

“姑娘,您不能再這樣生氣了,對身子不好。”香菊瞪了香雪一眼,小聲勸林嫿。

“姑娘當然知道生氣對身子不好。”香雪道:“但是這個時候,你這樣乾勸有什麽用?還是要想法子替姑娘出氣。”

她腦子靈活,話也多,總想著立功勞,好讓林嫿對她另眼相待。

“你就別添亂了。”香菊為人要穩重不少。

她總覺得,隻要林嫿將這一陣子熬過去,一切自然會好的。林嫿有這樣的身世和t樣貌,隻要不鑽牛角尖,什麽樣的好人家嫁不到?

林嫿還是皇帝的表妹,進宮也不是全無可能。

“你說的什麽出氣?”林嫿看向香雪,忽然問了一句。

香雪愣了一下:“武安侯既然將李蘅保護得極好,那梁國公府其他的人呢?姑娘可以從其他人入手,也能讓李蘅疼。”

林嫿眼睛一下亮了:“你說得沒錯!”

她可以從李傳甲入手!

她和李傳甲從小性子迥然,時不時地會有一些不合,雖然如此,但李傳甲生性善良,對她還是有幾分姐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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