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從這裏入手,將梁國公府攪得雞犬不寧,看李蘅還怎麽安心跟著趙昱去。
她咬咬牙,爹娘不幫她,她就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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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時節,雪花紛紛揚揚灑落下來,飄飄灑灑好不漂亮。
“姑娘,這一身冬衣也該帶著吧?”春妍從衣櫃中翻出一身厚重的棉衣:“奴婢聽說,邊境苦寒,尤其是冬日,穿得稍微少一些便要凍壞的。”
“帶著吧。”李蘅一手抱著湯婆子,一手規整著榻上的衣裳。
“姑娘,侯爺來了。”
芳娘進來提醒。
李蘅轉頭看門口。
趙昱抱著一身厚裘衣進來:“邊關寒冷,這一件是給你預備的。”
雪白的狐裘毛茸茸的,看著就暖和。
李蘅接過來,放下湯婆子抖開看狐裘看:“軟蓬蓬的,這個毛是朝外的嗎?”
“嗯。”趙昱頷首。
李蘅又將狐裘翻過來看,笑著道:“轉過來,將毛貼身穿著恐怕會更暖和。”
她將鼓狐裘衣抱在懷中,小臉埋在其中蹭了蹭,喟嘆一聲:“真軟,真舒服。”
她小貓似的狐裘衣上蹭來蹭去,甚是可愛,趙昱望著她可愛的模樣,漆黑的眸底不禁有了點點笑意。
“姑娘,姑娘!”
外頭,傳來小廝的高喊聲。
趙昱不禁回頭看。
李蘅蹙眉:“春妍,快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梁國公府的下人,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她精挑細選的,沒有不懂規矩的。
平日裏,不會有人大呼小叫。
小廝喊成這樣,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我去看看。”趙昱轉身往外走。
李蘅將手裏的狐裘放在一旁的軟榻上,也跟了出去。
春妍正在廊下聽小廝說話。
李蘅和趙昱走出臥室。
春妍恰好轉身跨進門檻,眉眼間也有了幾許焦急之色:“姑娘。”
“怎麽了?”李蘅直覺不好。
“是少爺……”春妍看了趙昱一眼,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李蘅對趙昱並沒有什麽防備。
趙昱再不好,對她也不會有什麽惡意。何況趙昱一直在幫她?弟弟的事情,沒必要瞞著趙昱。
春妍得了她的準許,才道:“門口守門的小廝稟報,門口來了個老漢,說是帶著女兒在酒樓賣唱為生的。少爺吃多了酒,在酒樓將人家姑娘給玷汙了,那老漢登咱家的門,討說法呢……”
她眨眨眼睛,看著李蘅。少爺年紀不大,是個俊秀的少年郎,平日言行規矩,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怎麽會如此?
“不可能。”李蘅斷然否認。
李傳甲不是見色起意的人,更不可能在酒樓做出這樣的事情。
祖母對李傳甲的教導可謂寬嚴有度,李傳甲到如今,身邊別說是通房了,就是那些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廝,一個婢女也沒有。
李傳甲一心習武,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男女之事上。聽春妍說完,她的第一反應是,李傳甲肯定被人算計了。
趙昱道:“傳甲的確不是那樣的人。”
李蘅聽他這樣說,頓時安心了一些,詢問春妍:“在哪家酒樓?我去看看。”
“說是西宜樓。”春妍回了一句,正要去給李蘅取衣裳。
趙昱已然拿起了熏籠上的鬥篷,抖開給李蘅罩上,又替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係上帶子:“我陪你去。”
“今日衙門又不忙?”
李蘅臉埋在茸帽之中,瑩白的臉小小的,更顯出一雙烏眸水潤清亮,顧盼之間神采飛揚。
“明日就動身去邊關了,該交代的事情,都已經交代下去了。”趙昱牽過她,與她並肩跨過門檻。
“那就好。”
李蘅也放了心。
二人上了馬車,很快便到了門口。
“人呢?”李蘅從窗口處探出腦袋,詢問門口的小廝。
不是說有老漢詢過來了嗎?怎麽沒看到人影?
“姑娘說那老漢?”小廝迎上來道:“他說不放心自家姑娘,要趕回酒樓去看著,請姑娘快些過去。”
“知道了。”李蘅囑咐道:“這件事情,我自會處置,先不要驚動老夫人。”
李傳甲肯定是被冤枉的,祖母年紀大了,她不想祖母也跟著操心。
“是,小的記下了。”小廝低頭應下。
馬車冒著雪,一路直奔西宜樓。
李蘅揪著趙昱的手下了馬車,抬頭看眼前的酒樓。
西宜樓在上京也是數得上號的大酒樓,門口的歡門彩樓搭得極高,雪花落了一層遮住了斑斕的顏色。
“外麵風大,進去吧。”趙昱牽著她,進了酒樓大門。
酒樓大堂冷冷清清,並沒有該有的熱鬨。
“二位客官是……”
一個小二模樣的人迎了上來,遲疑地詢問。
“敢問,此間是否有一個賣唱女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李蘅試探著詢問。
她也不敢說得太肯定了,免得壞了人家酒樓的名聲。
“二位就是那位少爺的家人吧?”那小二道:“在樓上,衙門的人來了,掌櫃的在旁邊陪著呢。衙門的人一來,吃酒的人都嚇跑了,弄得我們整個酒樓都沒生意了……”
小二忍不住埋怨。
“不好意思,事情查實之後,我會補償你們的。”李蘅含著歉然的笑意,朝那小二開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李蘅這樣貌美不凡的女子?小二聞言,反而不好意思了:“這事,還是掌櫃的說了算,我隻是個跑腿的。二位請隨我上二樓。”
他說著當先引路,帶著李蘅和趙昱,到了天字丙號房。
“就在這裏。”
丙號房兩扇木門大開著,能看到裏麵站了不少人,聲音嘈雜,隱約夾雜著女子的啜泣聲。
李蘅和趙昱一起走了進去。
“傳甲?”
李蘅從人縫中隱約看到一道身影,被兩個衙役押著跪在地上。
她猜測應該是李傳甲。
眾人聞聲,都轉過頭來看向李蘅和趙昱。
“侯爺,是武安侯,快見禮。”
衙役的頭目認得趙昱,連忙行禮。
幾個衙役也跟著行禮。
李傳甲也抬起頭來,喊了一聲:“姐姐!”
他臉色漲得通紅,也不知是吃多了酒,還是羞憤的。
趙昱掃了一眼場中的人,微微頷首,從裝扮認出這些是京兆衙門的人。
他轉頭,低聲吩咐了子舒一句。
子舒看看床上那女子,點點頭轉身快步退了出去。
李傳甲這一聲喊,眾人不由讓開了一條道。
李蘅和趙昱走到了李傳甲麵前。
“你就是他的姐姐?”
一個須發斑白/精神矍鑠的老漢走上前來,詢問李蘅。
“嗯。”李蘅點點頭,掃了他一眼:“老人家有什麽話,可以和我說。我弟弟的事情,我全權負責。”
天字號的房間,裏麵擺設都是不差的,桌椅一應俱全,上麵酒菜都還在。邊上那張架子床上,一個女子背朝外坐著,隻穿著裏衣,被子半蓋,發髻淩亂,正捧著臉嚶嚶啜泣著。
“還說什麽?他玷汙了我閨女的清白,要麽娶我閨女為妻,要麽就衙門相見!”
老漢的態度很強硬。
趙昱往前一步,正要說話。
李蘅攔住了他,含笑問道:“老人家,我聽說你們父女是靠賣唱為生?”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那老漢,她發現,這對父女不對勁。
那老漢道:“我知道,你們這些高門大戶的人,瞧不起我們這些貧苦老百姓,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今日的事,你們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一直往上告,我哪怕去大理寺、去皇宮門口敲登聞鼓,也要給我閨女討個說法……”
“你先別激動。”李蘅指了指一旁地上的二胡:“能不能先拉個小曲兒來聽一聽?”
她看這老漢,不像個賣藝的,倒像個習武之人。那女子呢,梳著花柳地愛用的煙髻,也不像什麽正經人。
幾相結合,她幾乎可以肯定,李傳甲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趙昱看著她,眸底閃過訝然,他本想開口提點,不想李蘅竟如此聰慧,也看出這老漢父女的不對來。看來,從前他真的低估了李蘅。
“梁國公t府的姑娘,這是仗勢欺人?”老漢氣憤道:“我閨女都這樣了,你還讓我拉曲兒,如此羞辱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