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回(2 / 2)







“我嗎?”李蘅叫他問得怔了怔,也不咬手中的肉餅了,笑了一聲道:“我在興國公府時,一到過年就和益陽長公主到處玩樂,誰也尋不著我的蹤影。”

後來回了梁國公府,還沒來得及過年呢,就去了武安侯府。

至於武安侯府那三個年,就別提了,站著伺候韓氏吃完,草草吃幾口回院子去,就算是過年了。

和在興國公府過年時過的日子,可謂天壤之別。

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緒,要說不懷念在興國公府的日子,那是騙人的。

但對於興國公府,她也僅限於懷念從小長大的那些時光了。

對於姚氏等所謂的“親人”,已然毫無感情可言。

“恢複身份之後,很辛苦吧?”鄒煥章望了她一眼,眸底閃過一絲憐惜。

父親到梁國公府之後,第一時間便去探望了老太君。他在旁聽到老太君心疼不已地說起李蘅當初的事。

可以想見,李蘅從天之驕女到困在武安侯府內宅的落差,趙昱不在家中,韓氏又那麽難相處。

了解這些之後,他對李蘅更多了幾分憐惜。

李蘅叫他問得心中一酸,眼中發澀,輕笑著搖搖頭:“還好,都過去了。”

從她離開興國公府,回到梁國公府,嫁到武安侯府,直到離開武安侯府。

從未有人問過她“很辛苦吧”。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叫她抑製不住想起許多心酸之事。

過往的傷痛,她隻是不會主動去想,並沒有真正忘記過。

“別往心裏去。”鄒煥章道:“若是心心念念,便是不放過自己。”

“我知道。”李蘅笑了,又抬起手中的餅:“他們不珍惜我,那是他們的損失,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呢。你看我離開了他,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她咬了一口肉餅,看鄒煥章剪紙:“等會兒我吃完了,你教我好不好?我喜歡那個窗花,剪一個貼在馬車裏怎麽樣?”

“好。”鄒煥章應了,又問她:“你喜歡什麽花樣的窗花?”

李蘅不假思索道:“隨意,隻要好看就行。”

鄒煥章笑道:“那就撿一個如意紋的給你。”

“好呀。”李蘅笑著答應:“聽著就是又好看又吉利的。”

趙昱單手負於身後,立在鋪子外,高大的身形淹沒在黑暗之中。

子舒在後頭咽了咽口水,雖然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壓迫之意,他家主子拳頭一定捏得緊緊的。

夫人她……夫人她在主子麵前,從來沒有這樣自在過,而且夫人幾乎不肯同主子好好說話,左右他沒有見過夫人和主子融洽相處過。

眼看著夫人和旁人談笑風生,說的還是交心的話,主子能不生氣嗎?

“婆婆,肉餅好了嗎?”

趙昱從黑暗之中走出來,神色緊繃,眸若寒潭。他沒有看李蘅和鄒煥章,徑直看向裏側爐灶邊的奚婆婆。

李蘅和鄒煥章齊齊看向他。

“侯爺回來了。”

鄒煥章招呼了一聲。

趙昱沒有說話。

鄒煥章便低下頭,繼續剪紙。

李蘅看趙昱氣勢迫人,它走進來周圍的空氣好似都變冷了些,她乾脆沒有開口。趙昱黑著臉給誰看?誰又招惹他了?

“做了這些,大將軍看看夠不夠?”奚婆婆指了指一旁的竹匾子,裏頭放著做好的肉餅,熱氣騰騰的:“不夠的話,就等一等,我再做幾鍋。”

“足夠了。”趙昱取出一隻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在爐子上:“辛苦婆婆了。”

他示意子舒。

子舒拿著布袋上前,去裝那些肉餅。

“不用。”奚婆婆連忙推辭:“我就一個老太婆,又沒有子孫後代,要這些銀子做什麽?大將軍拿著有用處……”

“婆婆留著吧。”趙昱往後退了一步:“先告辭了。”

他拒絕人乾脆利落,不容置疑,轉身便走。

奚婆婆想繼續推辭,都有些開不了口了。

“婆婆,您就留著。”李蘅笑著起身:“那我們先走了。”

鄒煥章也站起身告辭。

“夫人要是喜歡吃,回頭的時候走這兒,婆婆在給你做。”奚婆婆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們。

“好。”

李蘅答應了。

子雅將馬車趕了過來。

趙昱也不招呼李蘅,自個兒先上了馬t車。

李蘅又叮囑了奚婆婆幾句,讓她多休息,留意身體,這才朝馬車走去。

她挑開厚氈簾,矮身鑽進馬車裏,便見趙昱在正當中的位置端坐著,神色冰冷,唇瓣緊抿。

地上的炭盆快要滅了,他也不往裏頭加木炭。

李蘅解了鬥篷放到一邊,從桌下取出木炭,往炭盆裏加。

趙昱一言不發,也不看她。

“主子,夫人,動身了。”

子舒說了一聲,便催動馬兒。

馬車才一動,外麵便傳來鄒煥章的聲音:“蘅兒,等一下。”

趙昱聽聞鄒煥章這樣稱呼李蘅,臉色比方才更難看了幾分,手扶在膝蓋上,緊緊握著。

“子舒,停。”李蘅聽到鄒煥章叫他,放下手裏的木炭,擦了擦手掀開了厚氈,探出腦袋去:“煥章,怎麽啦?”

鄒煥章站在馬車上等著,見她探出腦袋來,不由笑了。

他將手中剪好的窗花遞過去,笑著道:“不是說要窗花的嗎?這個給你。”

“你剪出來了?”李蘅驚喜,接過來一瞧,不由心生歡喜:“這就是如意紋嗎?”

手裏的窗花巧奪天工,紅紅火火,一看便喜慶。

“對。”鄒煥章見她喜歡,不禁笑了。

“真好看,謝謝你。”李蘅謝過他,又道:“你快去馬車上吧,要出發了。”

“好。”鄒煥章應了一聲去了。

“子舒,走吧。”李蘅吩咐一聲,坐回馬車內。她也不曾留意到趙昱鐵青的臉色,隻將手中的窗花舉起來,對著馬車的窗口比了比。

為了擋風,窗戶用兩層厚油紙糊上了。鄒煥章剪的這個窗花比窗口還要大,貼在窗戶上,顯然不合適。

她將目光轉向趙昱身後,馬車壁上一片空白,這窗花貼上去正好。

“趙昱,你讓一下。”

李蘅起身將手裏的窗花對著趙昱的方向比了比。

“不需要。”

趙昱冷冷回絕。

他盯著李蘅手裏,烏濃的眸底似乎燃起兩簇火苗,要將那窗花燒毀殆儘。

“貼著多有過年的氣氛?”李蘅堅持,將窗花挪到一邊,用手肘碰他:“你往那邊挪一挪。”

她並不覺得趙昱是在跟她生氣,隻當他是出去見了誰,心裏不痛快。

趙昱坐在那處一動不動,也不理她。

“趙昱你乾什麽?”李蘅不高興了:“你在外麵有氣,能不能別回來拿我撒氣?我又沒招惹你。”

她看趙昱不僅有癔症,還蠻不講理。

趙昱聽她這樣說,眼尾頓時紅了,凜冽的語氣裏含著怒意:“你同鄒煥章有那許多話要說?”

李蘅怔了一下,小臉一垮,也惱了:“我說你撒什麽癔症呢,原來又是為這個!我看你是舊病複發!你上次怎麽說的?不約束我與人尋常往來,今日又發什麽瘋!”

她和鄒煥章又沒有什麽越矩之處,不過是朋友之間說說話,趙昱怎麽又這樣!

“你與他說那些交心之言,是尋常往來?”趙昱眉頭緊鎖,冷聲質問。

“不然呢?”李蘅冷笑反問。

“你在興國公府如何,可曾向我提過半句?”趙昱盯著她,眸底努力翻滾,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

“你問過我嗎?”李蘅抬起下巴,惱怒道:“我嫁給你三年多,你可曾關心過我一句?可曾留意過我有沒有心事?鄒煥章都知道問問‘恢複身份後,很辛苦吧’。你呢?趙昱,我在武安侯府那三年,你可曾多留意過我一分?我在武安侯府吃的苦,都是拜你所賜,是你不作為!”

她說到後來,眼圈紅了,瞪著趙昱指責他。她不是不委屈,隻是不去想。

“那也不是你和鄒煥章談笑風生的理由。”趙昱漆黑的眸子直視著她,額角處青筋直跳。

他的錯,他會改,會彌補。他不許她和別的男子那樣親近。

“罷了。”李蘅坐了回去,將手裏的窗花鋪在了桌上,將眼淚忍了回去:“我不和你吵,反正我們也過不長久,等以後分開……”

“不許你胡說。”趙昱伸手掩住她唇,已然近乎氣急敗壞。

他自來清冷矜貴,在外人跟前幾乎從無情緒流露。可麵對李蘅,他不知失控了多少次,這會兒更是既無奈又憤怒。

“你別管我!”李蘅推開他手:“我就要說,等回了上京我們和離,我就找一個鄒煥章那樣性子溫和的入贅,再也不受你這種人的……”

她口齒伶俐,推開趙昱的手不過一瞬,便說出許多話來。

趙昱氣急,湊上去封住她唇。

“唔……”

李蘅捶打他。

趙昱捉著她手腕,將她摁在馬車壁上,狠狠地吻她。

他的唇舌帶著怒意,鋪天蓋地而來,明明這樣柔軟香甜的唇,吐出來的話卻猶如利劍紮在他心尖。

他不許她再說。

李蘅隻片刻便招架不住,軟了身子氣喘籲籲,雙臂無力地推在他結實的肩頭。

趙昱俯首,吻得更深入,直至她幾乎窒息,才放過她。

親吻如同雨點一般落下來,在她額頭、眼眸、鼻尖、唇角……慢慢地,他吻上了她小巧如玉的耳垂。

李蘅闔著眸子,長睫輕顫,纖細白嫩的脖頸仰起,呼吸急促。

趙昱的吻逐漸向下,兩人的衣袍一件一件解落下來。

李蘅的細嫩綿軟的手下意識撫上了他肩胛骨處的傷疤。

趙昱眼尾殷紅,低頭啄著她唇瓣,抱起神色迷離裏衣半開的人兒,轉身放在了桌上——那如意紋窗花正被壓在二人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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