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回(2 / 2)







“嗯。”趙昱指著遠處亮著燈火的院子:“嶽父應當在那座院子裏。”

李蘅看向他所指的那處,一時覺得那院中亮起的燈火都有溫暖之意。

她見父心切,不由問趙昱:“咱們什麽時候過去?”

“先潛過去看看。”

趙昱牽著她,沿著花園中不起眼的小徑往前走。

“咱們這樣會不會太容易被發現了?”李蘅有些緊張地左右張望。

趙昱道:“不必憂心。馮府隻對嶽父所在的院子嚴加看管。”

李蘅聞言眨了眨眼睛,這般便更能證明,父親是被馮殿香強留下來的。

趙昱在離那座院子數丈遠的距離時,停住了步伐,帶著李蘅隱身在幾株桂花樹當中。

李蘅看著樹葉枝丫中透過來的燈火之光,心中愈發急切地想見父親。

卻知道,這個時候急不得。

她不曾開口催促趙昱。趙昱會安排妥當的。

果然,沒多大會兒便有一道身影飄忽而至。

“主子,夫人。”

那人上前,恭恭敬敬行禮。

“如何?”

趙昱詢問。

那人道:“由此往前,有六個暗衛,並且還有兩隊二十人的侍衛交替巡邏,看著前麵那座院子。”

他說罷,低頭不語,等趙昱示下。

李蘅聽得心驚。

能做暗衛的,身手都比一般侍衛要好不少。但是,暗衛並不好養,縱使是有數目也不多。馮殿香一下在這院子周圍安排了六個暗衛,可見對院中之人重視的程度。

除了這六個暗衛,另外還派兩隊侍衛巡邏,又可見看守之嚴密。

當然,趙昱手底下的人身手都是數一數二,十個人,再加上子舒和趙昱,對付馮殿香安排的這些人,自然是綽綽有餘的。

但是,不能忘了這裏是東嶽,是馮府。馮殿香可以再調用人馬,到時候莫要說是救父親,便是他們隻怕都得折在這裏。

她憂慮地看趙昱:“不行咱們先回去吧,從長計議。”

找到了人,總能想到辦法救父親回去的。

她打小就是個識趣的,從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從前姚氏要教訓她,她保證和告饒的話跟不要錢一樣往外倒。

這個時候和馮殿香硬碰硬,很明顯不是明智之舉。

趙昱默然了片刻道:“不必。”

他轉而吩咐:“子舒,你和他一起去,十個人留在院子這邊,將那些暗衛和侍衛都吸引過去。餘下一個人,去將馮殿香的書房放一計火,若是不能脫身,便多放幾處。記得不要戀戰,且戰且退。我和夫人進屋子之後,你們便找機會撤。”

“是。”子舒應下,又正色道:“主子,夫人,你們一定要小心。”

“你們也是。”趙昱頷首:“去吧。”

子舒領命,和那人一道轉身,不過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蘅見了趙昱這番安排,心中對他佩服不已。

趙昱果真厲害,難怪在邊關打仗幾年,從無敗績。這樣兵分兩路,打馮殿香一個措手不及。然後立刻撤離,每個人都能保全性命,的確是他們眼下以少勝多最好的辦法。

趙昱見她不語,以為她著急了,安慰地撫了撫她腦袋:“等會兒咱們就進院子去見嶽父。”

“好。”李蘅心中激動,點頭答應。

前頭,院落那處很快便有了動靜。

呼喝聲和兵器交鳴之聲傳了過來,顯然,是趙昱的那些人和馮殿香的人動起手來了。

李蘅起先聽到那動靜是在院落處的,後來逐漸偏西。她知道,這是趙昱的人在將馮殿香留著看她父親的人往院落西邊引去了。

她不禁攥起拳頭,心中激動極了,恨不得這就衝進去見父親一麵。

但趙昱沒有開口,那就還不是時候。

她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

正南方處,忽然騷亂起來,隱約之間聽到有人大喊。

“不好了……”

“走水了……”

“快救火……”

李蘅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便見那處已然見了火光,這自然是趙昱的人做的。

“走。”

趙昱當機立斷,牽著李蘅疾步朝梁國公所在的院子走了過去。

他並未走正門,而是牽著李蘅t,徑直走到那院子的牆外。

這院子牆並不高,他俯身正要抱起李蘅,斜刺裏一陣勁風襲來。

趙昱反應機緊,下意識將李蘅從懷中推了出去,自己也往後仰倒,躲過了對方刺來的冷劍——子舒他們已經引走了那些人,馮殿香居然還在這裏留了後手。

“跑,從院門進去。”

趙昱“唰”抽出長劍,與偷襲之人戰在一處,口中急促地囑咐李蘅。

李蘅被他推得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借著院內的燈光,瞧瞧眼前的情形,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這個時候,她不能害怕,她絕不會成為趙昱的累贅!

她扶著牆起身,看準方向飛快地朝院門處跑了過去。

趙昱見她走了,不僅沒有放心,反而更加擔心,手中長劍揮出一道殘影,完全不顧自己,不要命似的進攻對方。

雖然他和李蘅都確定,梁國公就在那個院子裏。但是,這都是他們的猜測,並沒有人親眼見過。

那院子裏到底關的是誰,還得親眼看過了才能確定。

而且這一路上或許還有別的人在守著,李蘅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自保。

他愈想愈心焦,一咬牙,出招之間故意露出一個破綻。

對方不知是計,一劍朝他肩頭刺來。

趙昱肩上吃痛,他一聲不吭,半步不退,揮出去的長劍猛地回收,“噗”一聲沒入了對方的腹部。

對方傷到他正在欣喜之間,不料他變招竟這樣的快,一個不小心便丟了性命。

屍體“噗通”一聲,沉重地倒下。

趙昱“鏘”的一聲,將劍插回鞘,疾步朝李蘅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李蘅已然順利跑到院門口。

“蘅兒。”

忽然聽到趙昱在後麵喚她。

李蘅不想他竟然來的這樣快,驚喜地回頭:“趙昱!”

她也正提心吊膽的擔心趙昱,不知道那地方是隻有那一個人,還是暗中還有人?不想趙昱居然這麽快就解決了那個人。

趙昱步履飛快地朝她走來。

“你受傷了!”

離得近了,李蘅瞧見了他肩頭流出的鮮血,將那一片衣裳都染紅了,她不由驚呼,上前扶他。

她抬手就去拉趙昱的衣裳,想看他的傷口。

“先進去。”

趙昱攬住她,帶著她快步進了院子。

院子裏燈火通明,卻沒有一個人影,四周靜悄悄的,仿佛外麵的廝殺和大火都和這裏沒有絲毫關係。

正屋的門大開著,裏麵也是燭火映得透亮。

趙昱沒有遲疑,徑直帶著李蘅跨進了門檻。

與其說,這屋子是正屋,倒不如說這是一間書房。

屋子三麵牆壁處都放著書架,中間圍著一張長長的金絲楠木書案,書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端溪硯,紫毫筆,擺放得整整齊齊,俱是好東西。

書案前,一個看麵相並不過中年,卻已經發絲斑白,留著一把胡須,身上隻穿著沒有花紋的素青薄襖,正提著筆在紙張上疾書。

李蘅和趙昱的到來,並沒有影響到他,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

李蘅看著那中年男子,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圈卻紅了。眼前的人眉眼俊朗,平靜溫和,並沒有她所想的氣宇軒昂。

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他就是梁國公李忂,是她的父親——弟弟李傳甲幾乎和父親生得一模一樣。

“爹!”

她張了好幾次口,終於喊了出來,淚水抑製不住湧出眼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就是克製不住,心中實在激動。

十數年都以為不在人世的父親,活生生地坐在她麵前,她的心緒難以言表!

趙昱也注視著梁國公,拱手朝他行了一禮:“嶽父。”

梁國公李忂還是未曾看眼前的二人,隻瞥了一眼手邊的書冊,手底下又繼續奮筆疾書,口中道:“回去,和你們家大將軍說,我都已經在這裏這麽多年了,早沒有了其他的心思。讓她不必再試探我。”

他麵色沉靜,沒有喜怒,也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見慣了這樣的情形。

“爹,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女兒啊!”李蘅簌簌落下淚來,哽咽著道:“這麽多年,您受苦了。”

趙昱漆黑的眸中閃過幾分不忍。

李忂聞言,手中的筆頓住了,抬眼看向李蘅:“你這丫頭,倒是與之前那些人不同。之前你們大將軍派來的人,對我從無半分關心之言,怎麽會像我的兒女,而今……”

他話說到此處,忽然頓住,他看清了李蘅的長相,握著筆的手顫抖起來,以至於筆尖上的墨滴在了紙張上,他都沒有察覺。

他的孩子,他不會認不出來。這孩子和她娘有五六分相似,神態言語間幾乎一模一樣。

他撐著身子似乎想起身,但他並未站起來。

“爹!”

李蘅知道他認出自己了,忍不住淚流滿麵,往前走了一步,又喚了他一聲。

李忂回過神來,看向她身旁的趙昱,神色一凜。他身上的氣勢陡然變了,仿佛方才的溫和隻是他的偽裝,這會兒的淩厲氣勢才是他的本質:“你帶嫿嫿去後麵,這個書架左側方牆上有一個暗門。開關在最下麵。你用手一摸便知,你二人都躲進去,無論如何不要出聲,我不叫你們也不要出來。”

他不知李蘅其實是在興國公府長大,還以為李蘅是小時候在他跟前的林嫿,所以叫她小名“嫿嫿”。

嫿這個名字是他取的,女兒家就該嬌美,像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是。”

趙昱應了,牽著李蘅往書架後走去。

李蘅才見父親,心中十分不舍,頻頻回頭。但也知道父親是在保護她,所以並未抗拒,眼淚流得更快了。

父親果然如她所想,是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若真是溫和的人,又怎會有“戰神”之稱?

可她分明看到父親身下所坐的並不是尋常的座椅,而是一張帶著輪子的椅子。

父親的腿是傷了根本嗎?不能站起身了?難怪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消息!

趙昱無論何時何境,都能保持冷靜。他按照李忂所說,果然打開了暗門,拉著李蘅躲了進去。

這暗門入口處看著不大,裏麵的容身之處居然不小,好像這一麵牆裏麵都被挖通了。

叫趙昱意外的是,這牆上竟然還留了窺視孔。暗門裏一片漆,以至於他進來便瞧見了那個窺視孔。他湊過去看,這窺視孔能透過書架上放書的空隙,大約看到正屋裏的情形。

李蘅也逐漸冷靜下來,黑暗中她手順著趙昱的手臂摸索著,想示意趙昱取出傷藥來,她好替他上藥。

趙昱流了好多血,她得替趙昱止血。

“砰!”

外麵忽然傳來一聲響。

貼在窺視孔處的趙昱渾身一震。

李蘅手下一頓,正想問他外麵發生什麽事了。

趙昱掩住了她的唇,示意她別出聲,他聽到外麵有腳步聲。

李蘅隻好忍住了,摸索著替趙昱上藥。

“修遠。”

馮殿香踏進屋子,目光環顧四周,口中一如往常地招呼李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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