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十六年的冬天一直持續到來年的二月份。慕容回到晟京兩個多月，卻有大半時間都在病中。他給自已診斷的是水土不服。

比起北疆的苦寒，晟國的冬季真算得上溫柔到了骨子裡。在盛京，早晨推開門，能看到薄薄的霧氣，有的樹上還會有幾點白霜，盛京也刮風，但並不凜冽。盛京人過冬，隻需要一床加厚的棉被，一件厚實些的棉衣，再加一盆炭火便也夠了。

怎麼都不會難熬的冬天，落在慕容身上，卻不是那麼回事。

慕容這把受夠了寒風砭骨的身L，沒消受得了的陽光。一冷一熱一咳嗽，病情來勢洶洶，放倒了北疆戰神。

從不生病的慕容，這回也吃了虧，病中食欲不振，精神萎蔫，人也快速地消瘦下去，眼窩深了，下巴愈發鋒利。

後玨一邊心疼一邊又調侃他，是個苦命，享不來清福。之後卻又格外細心，叮囑各司好生照料。

“快把袍子穿上，彆看外頭太陽暖和，那是它的事兒。小心一會兒又咳嗽。”

在慕容還能半蔫著精神，圍著後玨轉的時侯，後玨總會這麼說。

病裡的人意誌力也比平時薄弱很多，何況這會兒他又沒在戰場，沒有危險。起先慕容並不願意吃藥，他想自已挨過去。

可病卻愈發地重了。

有一天，慕容昏昏沉沉地躺在彩雲間的床上，不禁回想起了小時侯生病的情景。有趣的是，他也隻生過那一回病。

好像是六歲或是七歲時，宮裡的小孩兒齊刷刷地冒了水痘。慕容也在其中，不過他的症狀並不嚴重，隻在手臂和大腿上長了幾顆。不像有的皇子，臉上也長了水痘。

太醫說這個病會傳染，於是專門圍了個院子，又將他們這些生病的小孩兒送了進去。那時的他們都不過是小娃娃，還以為是得了不治之症，就要死了，一個個哭得撕心裂肺。

隻有慕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慕容不是不怕，隻是他更願意相信後玨，進院子前，後玨跟他說過，他們都不會有事，一定能夠平安地出來，記得好好治病，好好吃藥。

慕容讓好了準備獨自堅持過去，屋子不大，卻因為隻有他一個人而顯得過分空曠。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當天晚上，後玨悄悄地溜進院中，還給他帶了他最愛的糕點。他記得太醫說過會傳染，便忍著撲到後玨懷裡的衝動，可沒想到的是後玨自已走了過來，挨著慕容坐下了。

對啊，那時的後玨，就算不允許，也會偷偷地來到慕容的身邊，陪著生病的他。

可是現在，病中的慕容，在這難得清醒的時間，環顧房間，卻很難再看到後玨的身影。是他貪心了，還是說，他還沒有適應，成長帶來的變化。

慕容知道，後玨年長自已整十歲，加之早早成為後主，有許多話他講不出口。慕容也明白後玨對他的好，隻是有些糊塗，現在的他們，還能像兒時那樣親密無間嗎？而自已的心意，該不該向後玨坦白？後玨都三十多了，還沒娶妻，如果說之前是大業未成，那麼現在呢？後玨會成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