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這一生病,就愛胡思亂想,慕容也沒能免俗。
但這些都是很現實的問題,不是嗎?
果真到了那個時侯,該怎麼辦呢?
這次的思考並沒有給慕容帶來答案。反而有更加混亂的趨勢。不過也許,隻要那一天沒來,他就會厚著臉皮地賴著後玨。
年不緊不慢地來了。宮中一派喜氣洋洋。上下布置與裝飾的宮人忙得不亦樂乎。從前三十六宮到後八十一殿,無一處不熱鬨。可若將目光從雲裡往下探尋,卻能輕易看到內城北麵有一角,安靜非常,甚至在一派喜氣中透出幾分清冷。
那是彩雲間,慕容在宮中的居所。
年末事務繁多,舊賬不過年。後玨更是以身作則,宵衣旰食。他雖不能時時守在慕容身邊,可心裡總牽掛著,沒一時放鬆。
終於,在新年來臨前的第三天,慕容總算恢複多半,身L爽快了,精神頭也回來了,再想到那通自哀自憐的念頭,被嚇得瞬間扔掉。他看不起那樣脆弱的自已,卻也開始琢磨起了今後的打算。
大晟以武開疆以文立國,如今百姓亟需休養生息,慕容家這把利劍收入竅中,早晚之事,手中兵權尋個時機交還後玨,也免得朝臣非議;無仗可打,這樣太平的日子興許會持續十好幾年,或者好幾十年,但國中軍備卻半刻鬆懈不得,跟著他的弟兄也不會英雄無用武之地,邊關重鎮,也需要這批精銳的將士把守,他們會成為國家的萬裡長城;那麼自已呢,後玨打算怎麼安排?是留在京中,還是鎮守北疆?
南書房中又是一夜未眠,燭光凝結下燭淚,內侍換了兩輪。
晨光初現,六更天。
“常侍,今日燃的什麼香,孤聞著神清氣爽。”後玨換好朝服,預備早朝,卻是被香所吸引,不由駐足發問。
常侍眼含笑意,不緊不慢地答道:“回陛下,這香是貢香,叫讓白十八。”他看著三代後主長大,是宮中老者中的老者了。
“倒是特彆,給彩雲間也送去。白日讓宮人點上,夜裡撤下。闕兒病了好一陣,太醫說他白日裡嗜睡,不愛活動。總不能拖延著,精神些也好得快。”
後玨仔細交待了一通,自已覺得清楚了,才放心地又吩咐人趕緊去辦。常侍看著後主,笑笑不說話,生來就是主子,哪會照顧人,可卻擔心那服侍人的照顧不周。關心則亂,或許是這樣的吧。
前段日子,將軍病得重了,後主白天在南書房,晚上在彩雲間;現在將軍大好了,後主白天在南書房,晚上還在南書房。將軍呢,也不見他出現。常侍多少有些苦惱,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主子不對勁。明明小的時侯那麼要好,那麼懂事聽話,可現在,兩個人都像是霧裡看花,心裡的想法,看不清楚了。
常侍在宮中度過了一生,見過太多爾虞我詐,骨肉殘殺,前塵還曆曆在目,他承認自已當時害怕極了,覺得天塌地陷也就這般。後來終於都過去了,活下來的人,治愈了傷痕。他在廢墟上看到了新開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