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
安紫雨在值房內來回轉圈,寧雅韻依舊安坐如故,輕輕撫琴。
安紫雨摸摸袖口裏的火折子,心想哪日一把火將古琴燒了,耳根清靜。
“該怎麽辦?”安紫雨咆哮著,戒尺在指間飛快旋轉,室內竟然平地起風。
寧雅韻說道:“老夫會去尋人斡旋……”
安紫雨大怒,恨不能一戒尺飛去,“尋誰?戶部堂堂正正出手,左相也無法乾涉,王氏倒是有法子,直接給錢,可這錢國子監有臉要?如今唯有證明國子監有用。”她突然坐下,單手托腮,問道:“祭酒,國子監這數十年可有用?”
寧雅韻乾咳一聲,“早些時候還是有用的。”
叩叩叩!
外麵有人敲門。
“進來。”
門開,楊玄衝著裏麵笑了笑,“祭酒,司業,好事……”
“何事?”安紫雨怒火未消,手一動,戒尺飛起來,在空中飛舞,頗為懾人。
楊玄笑的很是誠懇,“祭酒,司業,萬年縣抓到了人犯,那人犯和南周密諜可能有勾結,拷打無果……”
這不就是現成的功勞嗎?寧雅韻的眼前一亮,“讓鍾會去,速去!”
鍾會正在和黃景瑜清談,被叫了來有些不滿。
“好生做,出了岔子……”安紫雨目露凶光。
隨即鍾會和楊玄去了萬年縣。
國子監的教授來了,唐小年等人趕緊出迎。
鍾會仙風道骨的甩甩麈尾,“那人何在?”
“就在裏麵。”
眾人進了刑房,王二郎抬頭,慘笑道:“我冤枉!”
鍾會掩鼻,“太臭。”
唐小年看向楊玄,楊玄對國子監多了一分絕望,“教授,秘技問口供應當很快的吧?”
眾人點頭,心想不就是隨手動動的事兒嗎?
“哎!”
鍾會皺眉,“罷了,弄壺茶水來。”
這人架子也太大了吧?
茶水送上。
鍾會拿起麈尾,清清嗓子。
楊玄使個眼色,暗示這等秘技要私下施展,免得被偷學。
可鍾會卻置若罔聞。
溫新書弄來了紙筆,對楊玄歉然一笑。
為了秘技,救命恩人也先擱在一邊。
連趙國林都是如此。
眾人都眼巴巴的等著看灑脫的教授如何灑脫的拷問人犯。
鍾會單手負在身後,麈尾指著王二郎,開口。
“天之高,高不可攀……”
眾人低頭記錄,隨即相對一視,心中暗喜。
這定然是玄學中極為奧妙的手段。
學了終身受益。
鍾會神色平靜,“天與地之間便是人間,人活著便要感恩……每日吃兩頓最好,三頓就有些過了……”
正在埋頭記錄的溫新書抬頭,覺得不大對。
鍾會繼續說道:“你看你渾身狼狽,看似可憐,可萬事皆有因果,何為因果?便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瓜最是省事,隻需把瓜秧小心看護一陣子……”
眾人齊齊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鍾會。
這一說便是半個時辰,鍾會不時喝茶,再看看一壺茶水沒了,就乾咳一聲,“茶來!”
眾人心想你還有心思喝茶?
本是箕坐在地上的彭軍卻猛地舉起雙手,鐐銬扯動聲中,痛苦的喊道:“求求你別說了!我說!”
門外隨行的國子監小吏欽佩的道:“這便是我玄學中的秘技,君子一言,口舌頓開。”
鍾會灑脫而去。
楊玄送他出來,鍾會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這等時候你還記得幫國子監尋功勞,好!好!好!”
唐小年追出去,“教授,可會反複?”
鍾會沒回頭,灑脫的甩甩麈尾,“隻管問。”
看著他遠去,唐小年拍拍楊玄的肩膀:“幸虧你請動了國子監的高人,否則我等便是瀆職,罪責難逃。好!好!好!”
他進去問話,楊玄站在原地,有些呆。
“這是……左右逢源,一箭雙雕。”許多事兒在楊玄的腦海裏閃過,他突然發現,自己就像是開了竅般的,領悟了一些好東西。
他低聲和朱雀說了。
朱雀說道:“人類一思考,神靈就發笑。”
“什麽意思?”楊玄覺得這是好話。
朱雀說道:“神靈就指著旁觀人類犯蠢逗樂過日子呢!”
楊玄,“那不是狗嗎?”
隨即的一番問話,王二郎堪稱是知無不言,甚至還把自己前年偷窺婦人洗澡的事兒都說了。
“他們給了我兩千錢,讓我晚上留門,不許乾涉他們挖坑之事……”
唐小年追問,“可認識其中的人?”
王二郎搖頭,“他們給錢,讓我先把妻兒哄回娘家去,到了晚飯後便不許我出來,等天明我去看了,竟然找不到新土,那一晚上挖坑挖了什麽,直至你們挖出了財物我才知曉。”
趙國林沉聲道:“南周密諜自然有這等手段。”
唐小年眯眼,“是條硬漢,為何做出這等事來?”
王二郎慘笑著,“我的日子過的平凡,本不甘心,可後來娶妻生子後,也就漸漸平息了折騰一番的念頭。可孩子漸漸大了……我隻是不想讓孩子這一生和我一般,為此死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