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巔,常聖站在一塊巨石上,遠眺長安。
“真人,北疆那邊大勝,楊玄回師桃縣了。”道人恭謹的道。
冬日的天空有些晦暗,常聖沒回身,負手麵對遠方的長安城,“如此,長安大軍就成了擺設?”
“是!朝中快馬去了北邊,說是召回長安諸衛。”
身後的道人抬頭,看向常聖的目光中都是灼熱,“真人,咱們……”
“不著急。”常聖幽幽的道:“這個天下,還不夠亂!”
不夠亂?
道人心中一怔,簡雲從下麵的小徑上來,“真人。”
“如何?”常聖問道。
簡雲說道:“各處都在操練,都在囤積糧草,就是兵器差些意思。”
“淳於氏那邊不是求咱們幫忙壓製王氏嗎?”常聖淡淡的道。
“真人的意思……”簡雲有些擔心,“若是事泄……”
常聖看著長安城,“老夫進城一趟。”
山風淩冽,吹的常聖衣袂飄飄。
……
自從上次被屠裳重創後,淳於山在家休養了大半年,如今看著肌膚白了許多。而且,出門也少了。
堂前,一隊舞姬在舞蹈。
裏麵燒著炭火,自然不冷。舞姬們在靠近門的地方,一邊熱,一邊冷,可卻不敢哆嗦一下。
不但不敢哆嗦,臉上還得維係著由衷的歡喜,由衷的微笑。
淳於山在喝酒。
他身體斜依著一個侍女,右手持杯,左手勾住一個侍女的肩膀,神態輕鬆。
一個仆役進來,“郎君,外麵來了個人,說是燕山舊客。”
“燕山舊客?”淳於山眯著眼,“常聖的人吧!讓他來。”
舞蹈繼續。
一個男子戴著鬥笠被帶進來。
淳於山抬眸,身體一震,然後笑的譏誚,“若非當年曾與真人在燕山上談玄論道許久,老夫還認不出來了。”
常聖頷首,“久違了。”
“真人可要飲酒?”淳於山問道。
“不了。”常聖搖頭。對於他而言,酒便是毒藥,能令人神智昏亂的毒藥。
他也看不起那等沉溺於酒色之中的人,比如說眼前這位。
淳於山依舊倚在侍女身上,斜睨著常聖,“真人下山多是進宮,這麽些年,好似第一次來我家吧?”
常聖默然。
“王氏那邊,莫非真人想到了壓製的法子?”淳於山擺擺手,舞姬們告退。走出去的那一刻,人人渾身一鬆,如蒙大赦。
“王豆香去了周氏,你可知曉?”常聖問道。
“知曉。”淳於山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酒杯,“真人既然來了,定然是有事。說吧。”
常聖說道:“天下有些紛亂的兆頭,淳於氏可曾感知?”
“方外人也關注這個?”淳於山笑了笑,“真人何以教我?”
“抱團!”
常聖說道:“北疆軍大破舍古人,北方由此一統。失去牽製的北疆軍如狼似虎,長安如何應對?”
“天下流民越來越多,再這般下去,陳國末年那等景象便會重演。”淳於山說道。
“你以為需多久?”常聖問道。
“老夫以為,五十年。”淳於山說道,接著挑眉,“真人以為離天下大亂還有多久?”
“三十載!”常聖說道:“北疆不會低頭,楊玄雖說有誓言約束,可誰都知曉,若是誓言管用,當今也不是當今。”
淳於山譏誚道:“當初他可是發誓,要善待太上皇和孝敬皇帝一脈。”
“如今太上皇在宮中吃喝玩樂,據聞很是愜意。至於孝敬皇帝一脈,長子說是病故,剩下三個兒子,兩個幽禁在府中,一個跟著楊略逃出長安,至今不知所蹤,這便是善待,哈哈哈!”
常聖的眸子裏多了些冷意,“能活命就算是運氣不錯。”
“那麽,三十載也好,五十年也罷,恕老夫直言,真人這把歲數了,活不到那個時候。”淳於山不客氣的道。
這話不吉利,常聖不以為忤,“老夫看重的不是什麽壽數,而是我建雲觀一脈能否延續下去。”
“你擔心什麽?”淳於山淡淡的道:“當初建雲觀跟隨皇帝發動宮變立下大功,再早些時候,孝敬皇帝倒台,真人大概也功不可沒吧?皇帝就算是下去了,上來的越王也是當年諸事的受益者,不會追究。”
“莫要小覷了北疆。”常聖說道。
“真人的意思,楊玄會謀反?”常聖搖頭,“大唐立國數百年,說實話,有謀反念頭的不少,可誰敢動?”
“故而陛下才想著要削弱世家門閥。”常聖說道。
“手握利刃,殺心自起。身後的勢力越龐大,心中就會越不安分。”淳於山微微搖頭,“可大唐民心還在,不好動。”
世家門閥和皇權之間本就是對立和平等的關係,當初陳國衰微,李氏立國,便是有了這些世家門閥的支持才能成功。
而且,李氏本就是世家門閥。
所以李氏對世家門閥心中想什麽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