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才將將響起。
“你可把星月那丫頭出城的消息,走漏給項二了?”岑山先前幾次催促齊南北,齊南北都不願意,今日想起,又來再問了一遍。
對上齊骨的時候,齊南北往往都還聽從岑山意見。
可一旦要和宋昭蘇對上,齊南北就會十分抗拒。
就像現在這樣。
神情倦怠。
漫不經心。
不過他的走神,似乎不是為這事。
“嗯,給過了,項二知道。”
能聽見岑山的問話,還能準確回答。
也不是否定回答。
說明他並不在意,要和宋昭蘇作對這件事。
“怎麽了?”岑山很少見齊南北這樣,頹唐無力,萬事懈怠模樣,皺著眉,又要訓斥,“發生了什麽事情,叫你如此心不在焉?男兒大丈夫,當以拯救天下為己任……”
“夫子,你能不能不要煩我了,我已經夠煩了!”齊南北聽到岑山那熟悉的訓斥開頭,沒來由心生煩躁。
當即抱了頭,恨不得躲書桌底下去。
“你已弱冠年紀,怎還如此天真幼稚……”
“夫子,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齊南北確實是皇室後裔,某些優雅氣質,與生俱來。
哪怕很是不耐煩,也嚴格按照尊師重道規則,儘量不去頂撞恩師。
岑山是執拗的性子。
都說這世間,師徒也好,夫子也好,甚至是夫妻。
相像的地方肯定有,但能長期在同一屋簷下相處,而不分離,說明總有些矛盾地方,是能互補的。
譬如說齊南北的軟弱,總是容易放棄,能堅持複國決心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都得歸功於岑山的執拗和決不放棄。
“怎麽了?”岑山不肯放他一人靜心,知道他必定生了困擾,坐下來,拍著他的肩,同他耐心追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能叫你如此煩憂?甚至連我都得趕出去?”
“沒有發生什麽事……”齊南北也不是真的想靜一靜。
他隻是煩。
煩擾中,岑山態度又不好,叫他煩上加煩。
現下岑山態度緩了下來,他又急需一人給予答案,給他信任和依靠,所以熬不過岑山問詢,他隻得說出自己的困惑。
“上次你說,昭蘇不過是把我當枚棋子,當枚對付宋普的棋子,這話,我想了很久,我沒有勇氣去質問他,也沒資格質問他……”
“夫子你知道的,我的命都是他給的。”
“也算是他一手把我養大。”
“可我不去問他,我就沒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我很痛苦,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我在乎的究竟是什麽,是跟他的友誼嗎?”
“還是說,我這個趙氏遺孤,在這世上,血親全無,真正能稱得上親人的,就剩下夫子你、昭蘇,還有妹妹,隻有你們三人了。”
“或許是我怕我孤獨,所以才會這麽在意。”
“才會不想跟昭蘇作對,在麵對妹妹的時候,我也總是不敢太過強硬。”
“我回想我這一生,其實挺失敗的。”
“不要這麽想……”岑山沒想到,自己先前無關緊要的一句話,沒能分開齊南北和宋昭蘇,反倒是叫齊南北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這麽嚴重的自我懷疑。
“南北,這世上,每個人出生,都是帶著使命的。”
“他們有必須完成的任務。”
“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沒能找到那個使命究竟是什麽,碌碌無為過去。”
“而你不一樣,你比較幸運,你的身份,你的出生,決定了你未來的路要怎麽走。”
“這是你的幸運,其實也是不幸。”
“因為這條路不是你自己選擇的,是你享受這個身份帶來好處的同時,你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