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不等他開口問為什麽要滾下來,他就察覺到懷裏小孩身體僵硬,不可遏製的顫抖。低頭看去,小孩乾瘦的臉,眼睛瞪的大大的,充滿了驚恐。雲懷瑾大概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害怕,因為太害怕原身了。隻要是這具身體靠近,都能把這孩子嚇的渾身顫抖。他張嘴想說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沒用。能說什麽?說以後會對你好,再也不打你了,你別怕?誰信啊。雲初被打了三年,不是三天。孩子年歲再小,也不可能相信這些話的。感受到懷裏的孩子越來越抖,越來越怕,最終他什麽也沒說,直接把人抱起來放床上,一言不發的走了。剛脫離雲懷瑾的懷中,雲初就把自己團成團縮在床上。現在他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了。屏風後,雲懷瑾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床上縮成一團的小身影,無聲的歎息後,也不敢再靠近。他出了房門,喊了梅蘭。“給他喂點粥。”說完也不等梅蘭回他,穿著那雙舒服的無跟履就出了院門。第6章 雲莊宅院地勢頗高,走出雲莊宅院的大門,雲懷瑾抬眼一看,便見遠處的山巒。微微泛黃的樹木叢林,還有廣闊整齊,已然被收割完的田地。偶有幾棵掛滿紅果的柿子樹,給這略顯蕭條的秋景中增添了一份色彩。從未見過農村田園雲懷瑾,在如此廣闊的天地之間,此刻心境突然一下也開闊起來。門房看到東家出來,嚇得趕緊走出小門,開口問安。“小的見過東家。”一路走來,雲懷瑾已經遇到不少誠惶誠恐的小廝與丫鬟。按照他自己的性子,有人與他問好,他也會禮貌的笑著回過去。但眼下雲懷瑾隻能收斂表情,嗯一聲,然後悶頭往前走。不是他非要保持原身人設,實在是因為莊子裏的人也很怕原身。雲懷瑾出來遇到第一個小廝的時候,對方縮著腦袋問好,他下意識笑著問回去,結果把那小廝給嚇的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正奇怪對方為何反應這麽大的時候,原身的相關記憶冒了出來。原來是原身也總是會突然一下,對下人們和顏悅色,但變臉後對下人們也更狠。他可以上一瞬笑著問對方吃沒吃飽,若是對方說沒吃飽,那就去吃泔水。若是對方說吃飽了,那就三天不準吃飯。不說話不回答,就先掌嘴再吃三天泔水。一整個純純的喜怒無常大變態。那些記憶畫麵雲懷瑾都不願多看,稍微明白小廝為何反應那麽大後,他就不再深想原因。那些記憶便也如退潮一般迅速後退。後麵雲懷瑾再遇到下人問好,他也都板著一張臉,嗯一聲了事。不然莊子裏的下人們怕是會叫他嚇死。好不容易出了宅院,雲懷瑾大鬆一口氣。扮演別人真的是太累了,他這還不是精準扮演就這麽心累。若真是演的一絲不差,怕是沒多久他就會精神錯亂。哎,不過也急不來。人和人的相處不是一朝一夕,接受並相信一個人真的變了,是需要時間去證明的。出了大門,雲懷瑾順著石階往下走,心裏則盤算著宅院裏有多少人。雲莊宅院是依山而建,整個宅院占地差不多十畝地。除了他與雲初那孩子外,做活的長工,死契奴仆,家生子,小廝,丫鬟,粗使婆子,廚子,護衛,馬夫,賬房,加上張管事一家。整個宅院,加他和雲初,有八,九十口人。人不算少,為了後麵的安全,一些心術不正的人,得儘早趕走才行。下了石階,雲懷瑾順著青石板路往前走了差不多兩百米,這路就成了坑坑窪窪的土路。他看一眼腳上的鞋,不太適合繼續往前走。本來也就是想出來溜達溜達消消食,再走回去也夠了。於是雲懷瑾腳下一轉,又回了頭。走到一半的時候,正巧與張木橋撞了個正著。準確的說是張木橋專門出來找他的。“東家,您的身子可舒爽了些?”張木橋是個清瘦黝黑的老頭,頭發半白,麵留長須,個子比雲懷瑾低半個腦袋。但他卻不算矮,畢竟雲懷瑾是個異類哥兒,比尋常男子都要高一些。雲懷瑾在張木橋麵前沒有過於的與原身一樣,下人們會被原身喜怒無常和各種折磨人的手段嚇住,但張木橋不會。“好多了,張管事行色匆匆是要做什麽?”雲懷瑾微微笑著問道。張木橋對雲懷瑾是有些了解的,也遇到過幾次被對方先和顏悅色對待後,又見對方很快變臉。隻是今日東家的這張笑臉裏,好似沒了那叫人陰測測的感覺。他穩下心神,“小的是想問問東家,今年秋收的租子要怎麽收。”昨日聽說東家發了高熱,張木橋還以為今年租子要耽誤一段時間才能交。吃完午飯後,他去了主院那邊問問情況,才知道東家已經醒了。隻是主院裏的小廝丫鬟都不知道人去了哪裏,一路問到門房,才曉得人出去了。張木橋二話沒說就出來尋人。租子早點交,佃戶們心裏也能早點踏實。說起佃戶交租這事,雲懷瑾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隨後神情變得有些難看。張木橋見雲懷瑾變臉,心頭一跳,知道秋收的租子怕是又要漲。他張口有心要勸,再漲下去,佃戶到手的那點糧食,還不如去開荒山地得的糧多呢,何必要種雲莊的良田?“降到五成租子吧。”“東家,可不能再漲租子了。”二人同時張口,張木橋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降到五成?”張木橋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嗯。”雲懷瑾眉心皺著,像是很不情願。張木橋不苟言笑的臉上有了些笑意,他們雲莊的租子本來就是收五成的。後來三年時間裏漲到了七成。現在能回到原來的五成租子,張木橋替佃戶們感到高興。隻是,張木橋臉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下去。不是他謹慎,實在是他們這個東家,性子實在太怪。萬一這次就是第一拿租子的事來哄人高興,最後不僅不降還漲呢?“東家此番怎降了這許多?要我說,不漲就成了。”張木橋沒問的太直白,而是以一種完全站在莊子這邊,替雲懷瑾考慮的樣子來說。雲懷瑾也有原身的記憶,對於張木橋的反應他也明白原因。八成也是怕逗他玩,最後真應了,佃戶們反而更糟。他裝模作樣的盯著張木橋看,問他,“你真這麽想的?”張木橋點頭,他心裏還真是這麽想的。畢竟他知道,東家不可能真那麽好心降回五成租子。不漲那都是大發慈悲了。雲懷瑾聞言,神色又突然變得有些凝重的說:“看在你是真站在我這邊的份上,也不妨告訴你原因。”張木橋還是頭一次見東家這表情,心裏更摸不透眼前人在想什麽。他隻能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雲懷瑾打了一遍腹稿,接著對張木橋道:“雍京前段時間來的信,裏麵內容不是太好。”雍京雲家於半月前確實給原身送了信,裏麵的內容是警告原身不準出江州的,這信年年都送一次。原身年年看完這信也都要發一次瘋,發瘋了揍雲初。雲懷瑾眉心緊鎖的按下腦海中冒出來的可怕記憶。張木橋也是知道雍京半月前來了信,但他不知道信裏內容。這還是東家頭一次說雍京那邊的事。他沒敢插嘴說話,而是靜靜的聽著。雲懷瑾臉色越發的難看,搞的一直揣摩他神色的張木橋心裏都跟著直打鼓。“信裏說宮裏的欽天監夜觀星象,測出了北方於春恐有大旱,叫我做好準備。”嗬!大旱!張木橋眼都瞪圓了,對於雲懷瑾的話,他那是一點也沒懷疑。那可是皇宮裏的大官算出來的,是雍京的大官送來的消息,哪能有假?雲懷瑾見張木橋老實巴交的,一聽就信了他的話,有些慶幸這人是豐水縣本地人,一輩子也沒出過豐水縣。他一家本是雲莊的長工,雖說不是死契的奴隸,但長工的活契年限,也長的叫人心慌。他能做雲莊管家,也是巧合。雲莊前頭有個管事,突發急症人沒了。他族中不少人想頂這個位置,莊子裏也有些老資曆的饞這個位置。幾番鬥法,竟然耽誤了送東西去雍京。小小的莊子都敢不將主家放在首位,為了給個教訓,便派了人來。一為懲治,二為重新選個管事。張木橋機緣就在這出現,他無意救了當初來給雲莊選管事的人。對方為了報恩,也覺得張木橋確實忠厚,做事有條理,就直接選了他。張木橋本身見識少,對官員和雍京了解更少,隨便說兩句就能唬住。雲懷瑾趁著張木橋沒反應過來前又道:“這事可千萬不能說出去,雍京那邊是不準漏風聲的。家裏能給我透消息,也是怕我在這遭難。若是消息從這漏出去,上頭怕是會派兵來滅了整個雲莊。”張木橋被唬傻了,“怎麽,怎麽上頭還要滅我們?”“是漏出消息才會滅我們。”雲懷瑾強調了一遍,又解釋,“你想啊,大家都不知道的時候,是不是日子每天都照過?要是突然知道了,大家心裏害不害怕?整天害怕的,這日子還能過嗎?”張木橋搖搖頭,“不能了。”就拿他來說,現在心裏就怕的不行,也亂的不行,都不知道旱災來了後頭該怎麽辦。“是啊,為了能讓百姓先好好過日子,不會生亂,所以得先瞞著。上頭會私下裏悄悄的想對策,總之不會放著老百姓不管的。”雲懷瑾看出張木橋心裏慌亂,也順帶安慰了一下他。而且根據他看的小說還有原身關於朝廷的記憶,雍王朝的上位者年紀雖小,但宰輔很厲害,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