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這想法實在是讓趙縣令摸不著頭腦,讓朝廷知道有流民,是什麽天打雷劈的事嗎?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想瞞著?趙縣令不想隱瞞,可他人微言輕的,也沒辦法直達天聽。於是隻好捏著鼻子認命,下令務必要攔住流民,不準他們再離開豐水縣地界。趙縣令心知這是個大隱患,也沒日沒夜的操練人手,還把城中富戶連夜召集起來,讓他們不要屯糧,想辦法一起和豐水縣度過難關。不然流民真鬨起來不要命的衝進城,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富戶。唇亡齒寒,富戶們也知曉。他們之前那般不願,也是知道開春後都會變好。自然是能少往外拿,就少往外拿。可誰知道老天爺突然不下雨了,知府大人還下令要將流民都困在豐水縣外?這和在他們脖子上架刀子有什麽區別?怕內憂外患,富商們確實不再死壓著糧食。縣城裏想買糧倒都能買到,隻是價格都比之前翻了一倍。不過還不是天價,實在買不起米麵的,買豆子也一樣能果腹。因此縣城裏還算比較安定。城外也設立了粥棚,沒有之前那樣多,隻有兩個。由六家富戶輪著來,每天定量施粥,發完就沒了。不管飽,但也能讓流民們看到一點希望,至少有,至少不會真的餓死。豐水縣以最少的糧食消耗,安撫住了隻想活著的流民。豐水縣北城外有流民的事,南城碼頭的商船也有所耳聞。他們雖聽著,卻不會將這些消息帶離。豐水縣縣令死死按著這消息,就是不想消息傳出去。他一個小縣令沒這麽大的想法,想來下令之人是更高位的人。官場之上錯綜複雜,他們商船背後也各有主家。有的沾親帶故,有的帶著仇怨。但具體如何,他們這些底層夥計是不知道的。若是因他們泄露些消息出去,要是於主家有益還好。若是無益,那主家倒黴之前,會先要了他們的命泄憤。這些消息,還是等商船回去後,親自稟明主家,叫主家自己定奪的好。因此,在碼頭通船後,豐水縣有流民聚集之事,依舊沒有傳出豐水縣外。渝州商船在冰麵化開,河麵通船時,第一時間來了豐水縣。這次他們要定一萬罐的量,雍京那邊的豆漿粉比渝州還要好賣。剛放進鋪子裏,就在短短三日內一售而空。說是看在丞相大人的麵上,買崔家鋪子裏的東西也好,是因東西味美買的也好。左右是他崔家賺錢!之前的量渝州加雍京是不夠賣的,這次來就得加量。由於城內黃豆漲價,雲莊的豆漿粉也跟著翻倍漲價。李懷州對此沒有異議,這豆漿粉換了包裝從他們崔家手裏賣出去的價格,可都翻了千百倍呢。而且縣城糧食漲價他也是知道的,眼下要緊的是把豆漿粉運過去,而不是在這點小錢上掰扯。這次李懷州依舊先給定金,然後去別的地方送貨,等半月後來拿豆漿粉。一萬罐要半月做出來,比較急。雲懷瑾沒辦法,又在兩個村子裏招了短工。這會正好農閒,地裏沒什麽可忙的。因為流民原因,縣裏和府城也都不好去。村民們都沒活乾,就指望著在雲莊乾短工的那一日三十文錢過日子。眼下莊子裏要擴招人手,棗溝村和山前村的村長這次將事情攬了下來。上回二人也都不在村子裏,出去乾活去了。這次他們在,總不能叫東家親自忙活。有人攬活,雲懷瑾也就不操那份心了。現在雲初和棗溝村的小朋友們玩熟了,自己隔三差五的就坐著牛車去村子裏玩。身邊跟著兩個鏢師護著。也就不用他為了帶孩子去找小朋友玩,而專門跑一趟。兩位村長又挑選了十六個手腳麻利,乾活勤懇,品行端正的人送來。豆漿粉製作速度直線上升。也因陶罐用量加大,那給雲莊燒製陶罐的小作坊,在這人心惶惶的旱災前夕,愣是賺到不少錢,買了不少糧食囤起來。一直到李懷州來取貨回渝州,豐水縣還是沒有下雨。而縣城裏的糧食價格,又漲了。趙縣令心中覺得不妙,第一時間給府城寫了信,求知府幫忙給糧商牽線搭橋,想買些糧食回來放在糧倉,以防萬一。可信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應。到了四月,本該是野菜勃發的季節,野外的地裏卻是坑坑窪窪,不見一點綠意。流民和豐水縣百姓可以為了一根野菜的歸屬,而互相動手。四月下旬,有流民為了一根蔫掉的野菜,用石頭砸暈了豐水縣百姓。這讓豐水縣百姓與流民徹底站在對立麵,二者矛盾急劇飆升,小吏挎著刀來才將兩方人馬稍稍分開。趙縣令心知不能再拖,直接騎馬去了府城。到府城後,趙縣令直奔府衙。結果被人領進去後,在無人的廂房中等了一天一夜不見人影。直到第二日晌午,他才見到知府江沂山。看著胡子拉碴,眼下烏青的趙縣令,江沂山把食盒放桌上,打開食盒,濃鬱菜香撲鼻而來。趙縣令忍不住的吞咽口水,卻控製著自己的本能,並未有所動作。而是盯著眼前官府穿戴整齊的知府大人,問道:“大人,您究竟是什麽意思?”江沂山輕笑一聲,“趙大人,你在官場這麽久,應該知道,有些事不理會,對你才是好的。既然是對你好,你又何必非要刨根問底,現在竟還大老遠的跑來府城。”趙縣令眸光黑沉,“大人,豐水縣旱災已經迫在眉睫,又有流民在外聚集,若豐水縣哪日撐不下去,大人就不怕朝廷知曉?”“那就等到時候再說,出了事也有本官頂著。你如今隻需要將流民攔在外麵,再將旱災的事捂住。隻要撐到了秋收後,本官自有法子。”江沂山說著,不輕不重的看一眼趙縣令,“否則,本官拿你全家陪葬。”兩日後,趙縣令疲憊歸來,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趙縣令歸來的第二日,他下令關閉北城門。縣城裏的百姓不準再出去,也徹底隔絕了流民進城的想法。五月中旬,天越來越熱。流民幾乎日日都會攻擊城門,之前縣城裏還有些小道能出去,現在所有道路徹底堵死。雲懷瑾也沒辦法進城,但根據方老三去探聽來的消息,也能知道縣城裏不好過。張木橋擔心兩個兒子和兒媳,周家人也擔心周海草。那二十兩銀子沒能在春種後蓋房,而是花一半買了糧食,周家兄嫂連著兩個孩子倒是不愁沒吃的。隻是他們實在擔心在縣裏的周海草,不知到他有沒有吃的,又有沒有生命危險。一直到六月,商船已經不在碼頭停靠了。趙縣令對於商船不再碼頭停靠一事,也頗有疑惑。一艘兩艘不停倒是能理解,可突然一下全都不停了,像是說好的一樣。六月中旬,天氣炎熱。小吏殺了個流民。對方聚集人群,企圖攻擊。被發現後擊潰,殺之頭領,以儆效尤。趙縣令聽聞後,仿佛老了十歲,快要壓不住了。七月,流民在安靜之後,再次暴動起來。他們沒吃的了,野外能吃的全吃了,樹皮也吃了,土也吃了。可吃不飽啊。除了沒吃的,他們更沒喝的。天這樣的熱,再無吃無喝,他們真的要死了。與其坐著等死,不如拚一把。縣裏有吃的,還有井水,進去了就能活!可他們還是失敗了,他們拚不過小吏的挎刀。三日後,有近半數的流民們開始不再關注縣城,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外麵的各個村落裏。他們在小吏手上吃過虧,也不敢對農莊下手,怕莊子裏的護衛。但他們知道,村落裏的村民,是他們能對付的。他們此前就是村民,沒人比他們更了解村民會是什麽樣的。離縣城最近的孫家村,被流民洗劫了。趙縣令聽聞此事,派了衙役過去查看。村民們有傷,倒是無人死亡。各家錢財無損,糧食被搶不少,還有菜刀,農具,也被搶了。可如今是糧比錢貴,這還不如搶錢。且這群人手裏有了“凶器”,日後會更棘手。這些流民在縣城外的各個村子裏四處流竄搶糧,他們為了一口吃的命都能不要,又見過真正的煉獄,凶狠起來十分駭人,村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趙縣令怕他們最終成匪,隻好連同富戶們派的護衛,滿豐水縣的追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