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雲初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如此惡意滿滿的詆毀話語了,他有一瞬的驚愕,隨即便是被壓住的黑暗記憶,如潮水一般的奔湧翻滾。雲初被過去的記憶侵擾,極好的記憶力,讓他將過去經曆的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當時的痛感與情緒,都沒有絲毫的忘卻。看著手握馬鞭的周瑞,雲初將其與畫麵中拿著馬鞭抽打他的阿父重疊。他痛苦的抱著頭,不是阿父!打他的人不是阿父!他“看”到了惡鬼一樣的人,不由驚恐的叫著,“滾開!滾開!你滾開!”周瑞以為雲初是在叫他滾,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舉起馬鞭就要揍。好在被趕來的鏢師攔下,並沒有抽到雲初的身上。馬鞭被人徒手拽住,怎麽用力也抽不出來,周瑞覺得自己被下了麵子,立即對身邊護衛吼叫道:“愣著乾什麽!給我打!”周家護衛很快和兩個鏢師打了起來,周家下人們也在周瑞的示意下對棗溝村的孩子們動起手。孩子們哪裏會乖乖站著挨打,他們全都卯足了勁的去反擊。一時間鄉間小道上,摔打身和哀嚎聲,混著塵土四起周瑞低頭看著一個勁叫著滾開的雲初,嘴角因憤怒而抽搐著,“你這沒爹的小畜生,你阿父是個勾引男人的賤人,你也是個野種!敢叫我滾?你也配!”捂著頭驚恐的雲初聞言後身體微頓,他抬起頭,黑眸盯著周瑞,怒道:“不準罵我阿父!”周瑞嗤笑一聲,惡意滿滿,“賤人!賤人!賤人!你阿父就是個賤人!”“啊!”砰隨著周瑞一聲驚呼,就是他倒地的聲音。雲初一頭頂在他的肚子上,把人頂著摔倒後,他像一頭發怒的幼虎,騎在周瑞身上瘋狂揍人。知道自己力氣小,他還不打別的地方,專門揍周瑞的眼睛和鼻子這些脆弱的地方。疼的周瑞滋哇亂叫,來回的滾,想要把雲初從身上甩開。誰知雲初就像藤蔓一樣死死的纏著他,跟著他一起滾,小肉拳像雨點一樣的往臉上落,邊打還邊哭著說:“叫你罵我阿父!你壞!打你!使勁打你!嗚嗚嗚嗚嗚嗚!”周瑞見甩不掉人,也隻好忍著疼開始回打過去。他用了十足的勁,動起手可比雲初力氣大多了。雲初打他的那勁他都疼的受不了,心裏想著這小畜生肯定會因為疼而放開他。誰知道對方竟然硬生生的挨著,根本沒有絲毫鬆開他的意思。李青平一群小孩見周家下人要放過他們去攔雲初,他們哪裏肯讓。一個兩個的把下人們給纏住,不讓他們去攔雲初。兩個鏢師也知道這架攔不住,小東家看著也是占據上風,也跟著轉了策略,隻鉚足勁的攔著護衛不讓他們去對小東家動手。周瑞被雲初騎著揍好久,鼻青臉腫的。他怎麽還手,都不能撼動雲初分毫。隻覺得這小畜生就是個小怪物,竟然不怕疼!怎麽打都不怕疼!他覺得再打下去,他的鼻子和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便隻能出聲服軟,“不罵你阿父了!你快別打了!”雲初聞言果然停下了手,他哭的十分傷心,“我阿父好!”周瑞忍著疼應和,“好!他好!”雲初抽泣不停,很傷心的說:“阿父說我乖寶,我是乖寶,不是野種!不是小畜生!”“好好好!你是乖寶!是乖寶!”“是阿父乖寶!”“是是是,你是你阿父乖寶。”周瑞要疼死了,隻想著趕緊脫身離開,好叫大夫看看他的眼睛和鼻子。雲初說什麽他就跟著應什麽。聽到了想要聽的話,雲初放開了周瑞。他身上也好痛好痛,眼前也花花的,想要暈倒睡覺。周瑞察覺到雲初不再纏著他打,連忙抽身帶著人離開。今天的仇,他一定會百倍奉還!鏢師要帶著雲初回莊子,雲初搖頭不肯回。他不敢回去,他今天不乖,打人了。他不是阿父會喜歡的樣子了,他做不了阿父的乖寶了。阿父會討厭他,他害怕看到阿父討厭他。雲初坐在田邊,捂著小臉,越想越難過,哭的好傷心。鏢師見小東家坐著哭,不敢回莊子。他們也不敢擅自離開,隻好讓棗溝村的小孩去莊子裏說一聲,喊人過來。李青平和二牛他們圍著雲初,都在安慰他,讓他不要哭了。送走李懷州後,雲懷瑾便與張木橋商量著種果樹的事情。山上的地早就被翻好了,也都劃分好了區域,就等著果樹到了往裏種呢。莊子裏人手不夠,肯定還要請村民幫忙。正商議著工錢的事,紙硯就慌慌張張的跑來,“東家!東家不好啦!”紙硯一慣就是一驚一乍,雲懷瑾也習慣了,因此並沒有多在意。“小東家被揍啦!”“什麽!”雲懷瑾整個人直接從榻上彈了起來,他匆忙往外趕,著急道:“到底怎麽回事?”雲初去棗溝村找李青平他們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直都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被揍?若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鬨,紙硯雖然會一驚一乍的稟報,但不會如此急色。而且棗溝村的孩子,根本沒理由打雲初,他們也不會打雲初。那些孩子他接觸過,不是那種壞了根性的,不然他也不會放心讓經曆過傷痛的雲初,這麽快就去與這些孩子相處。更別提雲初出去身邊都是跟著平順鏢局的鏢師,雖隻有兩個人,可他二人的體格和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紙硯口中的挨打,肯定不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鬨。不過紙硯也說不清楚,他沒跟去,是棗溝村的孩子跑來稟報的。雲懷瑾心裏擔心雲初,套了馬車把來莊子裏回話的孩子帶上馬車,第一時間趕去棗溝村。方三爺駕著馬車,邊上還帶了一個鏢師。馬車一路疾馳,路上雲懷瑾問了那孩子原因,不過對方說的也含糊,小孩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就知道他們好好的放風箏,風箏落了,他們找風箏,然後遇到好多人,就打起來了。雲懷瑾壓著心裏的擔憂,走到半路的時候,就看到了路邊圍聚的人群。雲懷瑾被顛簸的難受,臉色有些蒼白。“方三爺來了!”二牛看到熟悉的人,連忙起身揮手。他嘴角帶著淤青,眼睛也有些腫,衣服全是泥灰。李青平聞言也抬頭看去,他身上的傷也不比二牛好到哪裏去,衣服還被馬鞭抽破了。見到雲莊的馬車,李青平有些激動,他低頭看雲初,“莊子裏來了馬車,還是方三爺駕的車,東家肯定來了。”雲初聽到雲懷瑾大概率會來,小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他長長的眼睫上濕潤潤的,有些緊張的拽著衣角,慢吞吞的站了起來。雲懷瑾第一時間下馬車,在一群娃娃裏尋找雲初的身影。看到縮在李青平身後的雲初後,定了些心神。又見雲初的衣服都被扯壞了,心中一凜,連忙上前,“乖寶痛不痛?有沒有傷到?”雲初低著頭不敢抬,聽到雲懷瑾一連串的關心,也隻含糊的應著,“不痛的。”雲懷瑾覺得雲初的反應不太對,“抬頭叫阿父看看。”雲初緊抿著嘴,眼眶裏含著淚,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脖子上還有指甲印,小孩子皮膚嫩,都破皮滲血了。雲懷瑾看的心疼,抬手輕輕摸了一下孩子脖子抓痕邊上的皮膚,小聲問他,“乖寶到底怎麽回事?告訴阿父,別讓阿父擔心好不好?”溫和關心的聲音,讓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雲初,再也刹不住眼淚。委屈的感覺如同潮水翻湧,他哭的崩潰,小手緊緊拽著雲懷瑾的衣角,整個小人都陷入極度的惶恐與不安之中。“罵阿父!壞!他壞!我也壞嗚嗚嗚嗚嗚,我不好,我打人。我野,種,小畜生,不是乖寶了嗚嗚嗚嗚……”雲懷瑾聽著崽崽斷斷續續的抽泣哭訴,看著崽崽明明想看他,想靠近他,卻不敢看也不敢靠近。隻一雙小手死死的拽著他的衣角,是眼下崽崽敢做出的最大的動作。崽崽從內心深處,就從未相信過,自己是真的被愛著被護著的。他知道,用了一年的時間,費儘心力,給雲初周圍搭建起來的安全屏障,在此刻,被人從裏到外徹底打碎了。雲初覺得自己好冷,眼前一片的白,什麽也沒有,什麽也看不見。他覺得自己在往下墜,踩不到實處,心中很不安。突然冰冷的身體被熱源覆蓋,他下墜的身體被固定住,這一瞬間,他被拉回了現實。雲懷瑾抱著顫抖的崽崽,鏢師將事情快速說了一遍。他抱著崽崽輕聲的安撫,“乖寶沒錯,乖寶不壞。是那人先打人,先罵人的。乖寶沒有主動打人,反擊沒有錯。”短瞬的寂靜後,雲初聲音小小的,“阿父不會討厭我嗎?”“不會,阿父永遠最愛乖寶。”雲懷瑾在這一年中,無數次的與雲初說最愛乖寶。每一次,雲初都會很開心。這次雲初依舊很開心。他不安的情緒,在阿父的一聲愛中,被撫慰了。可直到這次,雲懷瑾才真的意識到,雲初過目不忘的記憶,對他有多大的傷害。快樂的事情會記住,同樣痛苦的回憶也永遠無法忘掉。會永無止境的折磨著。雲初情緒消耗太大,在雲懷瑾的懷中睡著了。他把孩子抱上馬車,讓鏢師護送其他孩子回村子,說會讓孫大夫待會去棗溝村給孩子們看看傷勢,讓他們在棗溝村多待一會,與村民們說清緣由,到時候和孫大夫一起回莊子。回到莊子後,孫大夫先給雲初把脈,孩子並無大礙。隻是受了些驚下,喝兩頓安神湯藥就可以,身上的傷摸點藥膏,養養也就沒事了。雲懷瑾讓孫大夫去棗溝村給孩子們看看傷,他讓梅蘭在屋裏守著雲初,讓筆墨喊了張木橋過來。張木橋也聽說了雲初受傷的事,來時也腳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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