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台風眼 潭石 2256 字 8個月前






“你不會又餓了吧?”梁思喆開他玩笑。

“沒,那天是意外,”曹燁抬手撓了撓額角,“這次是真的教……你知道譜子吧?”他蹲到梁思喆左邊,左手按著弦給他做示範,嘴裡輕聲哼著譜子:“dodo,fafareredo……”

梁思喆當然會彈《小星星》,這曲子他不到兩歲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於是在曹燁的左手按著弦給他示範時,他用右手撥響了琴弦,木吉他頓時發出了清脆的樂聲,像月色下無形中淙淙流動的水,他低聲地接著曹燁剛剛一直在旁邊重複的那四句,繼續往下唱:

“wheravellerthedark,

thanksyouforyourtyspark,

heuldnotseewhichwaytogo,

ifyoudidnotkle”

剛唱出聲時曹燁有些意外地看了梁思喆一眼,梁思喆垂眼撥弦,沒接他這個眼神。曹燁很上道地沒擾亂氛圍,用左手繼續配合地按著弦,等梁思喆唱完了四句停下來,他才停下了按弦的動作。

“哎你唱歌挺好聽的麼!”曹燁麵帶驚喜,眼睛看上去很亮,頭頂的星星和天上的雲全都能在裡麵找到蹤跡。

“還行吧,”梁思喆笑了笑說,“能掙出一頓飯錢麼?”

“能,想吃什麼,”聽出他語氣中的打趣意味,曹燁便也打趣回去,“我請你吃頓好的?”

“算了,”梁思喆笑道,“你彆詐我。”

曹燁也笑,又說:“原來後麵的幾句是這麼唱的啊,我都忘光了。”他回憶著梁思喆剛剛唱過的歌詞,低聲地清唱了一遍。

進入午夜,樓下鼎沸的人聲和歌聲猶如退潮般迅速地安靜下來,從天台上爬下來之後,兩人先後洗了澡,各自爬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來睡覺。

梁思喆從浴室出來,走到門邊關了燈,又把窗簾拉嚴,屋裡漆黑一片,搖頭電扇嗡嗡地往兩張床上送著風,他摸黑走到自己床邊。曹燁洗完澡先躺下了,梁思喆估摸著他這時已經差不多睡著了。

許是聽到了動靜,曹燁窸窸窣窣地翻了個身,把臉轉朝梁思喆這邊,迷迷糊糊地喊他:“梁思喆。”

梁思喆正輕手輕腳地脫鞋上床,聞言動作頓了頓,低聲問:“還沒睡著?”

“睡著了……”曹燁的聲音裡困意濃重,“晚安。”

“晚安。”梁思喆輕聲道。

說完這句後他沒立即上床,而是坐在床邊看著對床上陷入睡眠的少年。他忽然覺得這一刻自己心臟的某一處地方好像很軟,和曹燁剛剛說“晚安”的聲音一樣軟。

他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心軟一向跟軟弱相伴相生,他從來都知道不能任由自己軟弱下去。可是心臟的某一處此刻還是不由自主地柔軟地陷落下去,讓他體會到了無堅不摧的心臟體會不到的那種感覺。

那感覺有點酸有點澀,還夾雜著一點甜,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皺了起來,變成了一顆表皮粗糙,內裡豐潤多汁的苦柚,苦柚的汁水跟隨著每一下心跳被擠壓出來,然後順著身體裡的每一條血管和每一道神經末梢,緩緩地流經他的四肢百骸。

躺下來的時候梁思喆覺得自己的心情還挺好的,不是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一身輕鬆的那種好,是明知壓了一肚子的煩惱、裝了一腦袋的事情,但還是能夠暫且將一切拋之腦後、放空腦袋享受當下的那種好。

他突然覺得可能自己也並不是那麼急於回岩城,也許在說服自己多陪曹燁一段時間的同時,潛意識裡他也希望曹燁能多陪自己幾天。畢竟回岩城之後他就要張羅著給自己轉學的事情,獨自一人麵對陌生的環境和未知的將來,這種感覺想想還是挺忐忑的。

第二天早上梁思喆是被來電鈴聲吵醒的,他閉著眼睛摸到枕邊的手機拿到眼前,極不情願地睜眼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的號碼,梁思喆微蹙著眉想八成又是騷擾電話,但還是忍著困意按了接通鍵把手機貼到耳邊。

電話裡那人聲音低沉穩重,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那人開門見山地說:“思喆你出來一下。”

這聲音讓梁思喆頓時清醒過來,他立即困意全無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曹導?”

“對,街角這裡有個老杜麵館,我坐在外麵等你。”曹修遠在電話裡說。

“哦,好,”梁思喆應道,然後看了一眼另一張床上熟睡的曹燁,“要叫上曹燁嗎?”

“不用,你一個人過來。”

掛了電話,梁思喆匆忙翻身下了床,把頭發隨手一紮,然後趿著拖鞋去衛生間迅速洗漱完,出來時曹燁還在熟睡,絲毫沒有被剛剛那通電話吵醒的跡象。

梁思喆找了件乾淨的t恤換上,換好鞋拿著手機出了門。下樓時他忍不住猜測曹修遠為什麼會突然親自過來找自己,明明之前說的是如果有消息鄭寅會過來通知他。

他腦中又回憶起那天試鏡,曹修遠坐在監視器後,對著屏幕皺眉搖頭的模樣。難道曹修遠是來找他攤牌的嗎?——親口告訴他當時把他帶到北京純屬自己看走了眼。

從藍宴到老杜麵館的這段路一共兩百多米,那晚把曹燁背回來時這條路看上去長得讓人崩潰,而現在卻短得好像隻有幾步就可以走完。

一路上走得極為忐忑,雖然這兩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說服自己這場不屬於他電影夢總該醒過來,可現在當自己真的要麵對這個結果時,他還是避無可避地陷入了“能不能彆讓我醒過來”的掙紮情緒裡。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他看到了坐在老杜麵館前的曹修遠,曹修遠坐在露天的攤位上,臉上不苟言笑的神情和打量自己的眼神跟來北京的前一晚如出一轍。這目光讓梁思喆覺得自己的脆弱無處遁形,可他沒辦法讓自己的步伐看上去更堅強更灑脫一些,或許鄭寅說得沒錯,他並不適合做一名演員。

非得這麼急嗎?梁思喆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下來,攤牌結束後就得離開這條巷子了是不是?鄭寅說自己可以在這裡多住一段日子,可曹修遠未必這樣想,跟小滿毫無關聯的梁思喆憑什麼賴在屬於小滿的地方遲遲不肯離開?

走到曹修遠麵前時梁思喆勉強鎮定了一下,他的應激反應總是來得很及時,那種“就這麼著吧”的情緒適時地籠在他心頭,給他的脆弱和不安做了個拙劣的遮擋。就這麼著吧,離開茵四街,跟曹燁道個彆,然後回到既定的人生軌道上麵,這段脫軌的經曆他應該會記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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