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心事過重,還是因著春寒料峭,我將將就要養好的身子突然又開始時好時差,不甚磨人。虧得郢陳之地的春日來的快些,否則,若是一身寒病再犯,恐怕我也該命不多時。
如此又過了幾日,天氣也一日暖過一日,我的寒病卻一日重過一日,任憑千金買進的稀奇湯藥送進嘴裏,全是無用
直到前方傳來子啟大敗的消息,我也終於達到極限,終於一病不起。而群醫圍至榻前,卻也隻是束手無策
秦王親自盯著他所信任的人為我診治完畢,如實回稟完病情後,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你們都下去親自盯著藥,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
“喏”群醫施禮告退
“子啟如今可還活著?”我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詢問身側侍女,這是如今,我唯一掛念的事,他不能死,他決不能死,他若死了,楚國也就算亡了,而我即便帶著抗兒逃出去,也失了最後的依靠……飄零無依……
“瞧你病成何種模樣,還瞎操心什麽”
“他是父王最後一脈,是我最後的親人,也是你的親表叔!本是一家人,真的必須你死我活,必須為你們二人恩怨而搞得天下大亂,塗炭生靈麽”
“快躺下”嬴政根本不看我祈求的臉,隻是上前抓住我的手,眉頭再次緊了緊:“手怎會這樣涼?可要再添一爐火?”
他的拒絕,我看的明白,無奈的抽出手,重重的摔回榻上
勇子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忍淚道:“家主保重身體,公子啟暫時無險”
我點點頭,慘慘一笑,算是吃下一粒定心丸,沒有再說什麽
秦王雙手再次握住我冰涼的手,抬了抬衣袖示意:“再添兩爐火”
“勇子”
“家主”
“炭火多了嗆著難受,這樣就挺好”
勇子抬眼看了看秦王,終究眉心一皺,前去擋住就要抬進爐火的侍從。
“罷了”秦王粗糙的大手撫過我的眼角眉梢,拇指輕輕摩沙我的睫毛,我隻是一動不動,如同死水。他冷冷抬了抬唇角,迂回回擊:“天氣漸漸暖了,怎麽反倒你的病情卻重了呢”
勇子也是看懂了秦王眼底的疑惑,咳了兩聲,上前回話:“每年秋末春初,家主都是免不了要大病一場的。”勇子看了看我的臉色,繼續說下去:“等過幾日春暖了,自個就好了,大王整日讓醫者們耗在這裏,也是無用。倒不如讓他們有空,多幫著大王調理調理身體”
顯然,秦王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亦不算失望,終究點了點頭:“你好好養著,不必關心任何人任何事,寡人會再想辦法,請高人來為你診治,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之後似乎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勇子說了點什麽,秦王因著前線戰事,不便在此細說,便隻留下一些侍衛,匆匆離去。勇子這才摒退左右,獨自踏進殿內,來到榻側:“秦王似乎起了疑心”
“他再怎樣疑心,我也是真病著,他的那群醫者,都可以為我做證”
“屬下是擔心家主的身體,這白日裏是暖如夏日,到了晚間,開窗去錦,立刻打回十月寒雪天,驟冷驟熱的這般折騰,普通人都受不住,何況是家主”
“不用多說。秦王以經不是趙政,秦王如今隻是秦王,隻有我病著,秦王才能放鬆戒心,隻有我病著,我才能拖住他的注意,給你贏得更多準備時間,也隻有我病著,才能擺脫他的糾纏”
“屬下已經將地圖墨記於心!周邊地形關卡也以儘數掌握,眼下離楚王下葬之日僅剩五日,家主也可以停下養養元氣的。”
“墓室的地圖燒了嗎?”
“乾乾淨淨”
“恩”我重新睜開眼睛:“到了那日,你一定要在我行動之前,趁著無人注意,帶著抗兒和程林從母後的墓室裏逃出去。記住,按照地圖所示,絕不踏右一步,一路順著左側往東走,見到水流便可順水而下,逃出郢都城”
“屬下還是希望家主可以考慮改變計策,跟我們一起從墓室裏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