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所愛 所遇情深(1 / 2)







唐舉之事以後,我仍舊日日留在四皓祠,身邊總有百人包圍,根本別想打探到外界一絲一毫的消息,我自然為此煩悶不堪,卻又無計可施,這日飯後,侍從閒聊時,偶爾聽他們說起唐舉的這名字,我聽的焦急,便將她們喚了近來,聽她們細說

“奴婢聽說,接替唐舉之位的人定下了”

“這麽快?”我微微坐好身子,問道:“是誰?”

“是唐老的學生,盧生,俊俏著呢”

“盧生?!”我冷冷一笑:“都說徒弟不如師父,為何陛下不曾再尋能人,而是用了唐老的徒弟”

“是公子傅趙高舉薦,聽說他們私交甚好,公子傅稱其高人”我暗暗驚歎,依侍從此言,趙高布下的複仇之網,如今已經滲透進了始皇最在意也最無條件相信的地方,憑此可謂有攪動天下之能。那麽,他能從當日參與毒殺衍夫人之事中,成功洗白,便一點也不值得奇怪了

那侍從轉而一臉愁眉不展:“隻是,這唐舉之死,卻要使得夫人與陛下的大婚推遲”

“此話當真”

我激動的神情嚇的侍從一怔,片刻才答道:“正是,消息可靠的很,聽說是新晉大士盧生所測”

“可知延遲多久”

“這個……陛下隻是勉強應允,並未再定吉日”

“哦……”

我愕然明白,當日,趙高說是會為我設法延期大婚,竟是已經想到了這絕殺之計!我自然知曉趙高此舉絕非幫我!卻也絕對不想,是以眼前的這種方式!此人城府,當真深不可測。

隻可恨唐舉呀,唐舉!你一生都在占卜問天,可曾為自己問到這樣一卦。又可曾在收下盧生為徒時,算準了今日災禍?!

……

婚期雖然延遲,但是,並沒有取消。按理,登後大典時,朝中文武百官都要來此賀拜,胡亥身為公子,自然不能缺席,更不能不前來彩排習禮。我一日日在這四皓祠琢磨,心想,這趙高,該露麵了的。

果然,這人,總是經不住念叨,自恩房刺秦離宮開始便久久不曾在人前露麵的胡亥,今日這般形容憔悴的出現在四皓祠,想是習禮彩排之事避無可避。再瞧他身邊,緊緊跟隨的依舊是那個偽裝高手趙高。

我強行秉退眾人,不禁拍著手迎上前,口中讚歎道:“公子傅果然好手段”

他斜眼看看周遭漸漸離去的人,對胡亥微微示意要其留在原地,這才走上前與我恭順說話:“一切皆是為了夫人”

我冷冽望著他,他的眼底也陡然生出寒意

“不,是你利用送走恩房之事,讓我在嬴政麵前暴露所有實力,讓他將我囚於此處!然後,不動聲色挑唆盧生殺師上位,所以,當日你才會自信的告訴我,會設法為我延長婚期”

“高”他傲慢至極:“信守承諾而已”

“你卑鄙”

“趙高師承韓府,所用手段,不及夫人萬一,夫人當年假意與我合謀,毒殺胡姬之後,卻背後插刀,意欲治我於死地。夫人所作所為,高,一刻不敢忘懷!隻是高,一直不明白,夫人當初為何要那樣做?究竟是高哪裏得罪了夫人,使夫人這般急不可耐除之而後快”

“儘人事,聽天命而已”我斜過他一眼,轉而目視前方,才發現,躲在門前的胡亥一直用那雙辛辣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如同隨時捕食的猛獸:“趙高,本君也十分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死裏逃生,還讓胡姬之子待你為至親!”

“夫人冰雪聰明,不該想不到吧?!夫人當真沒有猜到陛下為何要放過臣下?小公子胡亥,又如何會對臣下倍加信任?其實,這一切還要多謝夫人相助”

“這些年,你變了許多,讓我險些忘記你是小師父之徒。本事可遠在我之上,遠在我之前。隻是我始終想不明白,既然你事先已經告知嬴政,我欲殺胡,嬴政又為何會由我至此”

“陛下早年深受後宮攝政之苦,又如何會為小公子留下此等禍害”

“原來如此”我微扣牙關,默默垂下頭提裙踏下最後一台玉階:“不想,嬴政已經毒恨楚係一族這樣深,這樣久,以至於這麽多年過去了,依舊不放過毒恨華陽,毒恨邾嫻,甚至不惜遷怒於他們共同生養的孩子,孩子所學之儒學,甚至,連下一任攝政太後的可能性都不曾打算放過”

“至於小公子,他自小便是由我照顧長大,情分遠超他人,適時挑撥幾句父子離心殺你複仇的話,還是甚有奇效的”

終究是他贏了,故事還要按照它原本的劇情發展,終究,我一個人,無法與天意對抗:“你贏了!”

“承讓”趙高謙虛施禮,眉卻高挑:“高這一路,踏著四十萬白骨外加滅門之仇而來,誰若擋我,我必殺之”

我邁動腳,堅定落地,穩穩靠近他:“趙高,你可想過,未來是什麽樣子?盧生有沒有告訴你?”

他眯起眼睛,仿佛在琢磨我的話意:“夫人是何用意,臣下猜不透,但如今也無需猜透,夫人想要的結果臣下以明,未來,夫人與我之恩,已然兩清”

“我倒希望能清……”我狠狠挖了一眼門前那如同木偶般的少年:“趙高,你所兌現的承諾,本君收下了。來日,定當奉還”

趙高緩緩咧開嘴角,猶如即將迎來的黑夜,一下子就可以將一切吞沒:“臣,恭候”

……

……

思緒仍舊停留在前幾日趙高所說的殺胡真相裏,故連侍從過來稟事都沒有聽到。直到侍從晃了晃我,這才回神,問道:“何事”

“夫人,夏夫人說有個花樣難繡,想起夫人過去解說一二”

“花樣難繡”這不太可能吧!我與她平日來往也算友好,卻從未以此為借口相邀,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這突然而來的異樣,是何玄機,礙著眼前嬴政這些眼線侍從,我雖疑惑,卻沒有多說什麽,隨之站起身:“那就更衣梳妝吧”

“喏”

芷陽宮內,繁花雖敗,金桂正旺,更有幾棵銀杏添色,室內茶霧飄渺,妙手撫箏。室外華葉飛舞,秋意甚濃。此情此景,倒也不失富貴清閒,雅致非常。

“夫人”夏夫人迎上前來

“夏夫人”我施禮:“攪擾了夫人雅興,請夫人見諒”

“所備清茶古箏,全為夫人一人,夫人不必多禮”

“衍玉不通音律,俗人一個。愧對夫人用心安排”

“本君也不懂茶,喝了豈非糟蹋了?!”

我垂頭一笑,低言道:“夫人乃繡工高手,今日請衍玉前來,恐怕不是為了花樣煩心”

“跟本君來吧”她拉著我的手,入了緊夠容納幾人的偏殿內,一起簇案而坐。更是親自替我斟下一杯茶:“這再心靈手巧,總有做不好的東西。就像夫人縱然智辯無雙,卻也不善音律,本君自然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地”她說著從侍從手中接過一株風中金桂樣式的花樣,遞到我手中,又有一位侍從遞來針線素錦,夏夫人這才用了個示意,讓他們去了。我亦抬頭,看了一屋子的侍從,故意皺眉道:“這樣小的殿宇,夏夫人的箏都擺放不開,你們還都塞在這裏做什麽。勇子留下,其餘人且都退下吧”宮人相互看看,又的確不好多說什麽,這才稱“諾”紛紛退到閣外。而夏夫人的親信卻仿佛早就知道我會有此行為,個個借機將他們又隔開一層。

此時,她這才停下清理絲線的手。抬起一雙飽讀世事的目光,開門見山:“陛下昨夜過來與本君商量大婚細事,並讓本君親自督辦此次絲綢刺品。”她纖柔細手輕輕撫過眼前花樣,突然問我:“你怎麽想呢?想怎樣逃出這次大婚”

我不自覺撫上額,麵上依舊平靜,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夫人說笑了,皇後之位,尊貴無比,衍玉怎會棄之而逃”

“若這天下是韓非子的,我當然相信你絕不會逃”

“我沒想過要逃”我的確沒有,也再沒有那種本事。

“那為何不告訴陛下,你體內劇毒以清,再也無需他的解藥、繼續受他牽製!”

我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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