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2(1 / 2)







第44章 2

◎謝明秋◎

謝明秋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掛號信,拆開來看,是華晉舉行50周年校慶的校友邀請函。

“一定要去?”晚上吃飯的時候,媽媽這樣問我。

也不是一定,其實不去,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的,我沒有再在那個城市生活下去,我回了老家。走之前,把房子退還給房東,他人很好,沒有要我賠違約金。

在那個城市中,我的朋友,我所愛的人,一個都不在身邊,那種無言的孤寂是很痛苦的。

回到老家,至少還有媽媽做伴,我是心安的。

我曾經因為錯愛過一個人,卻傷害了很多人,自己亦被傷得體無完膚。那幾年,又恰逢媽媽病重,我不是不內疚的。

即使身邊的人都離你而去,至少還有親人伴你左右。

我說不上,到底是為了補償媽媽所受的苦,還是到她這邊來尋求慰藉,可這一切,似乎並不是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我和我的親人在一起。

“你們單位請事假要扣工資的。”媽媽在一旁提醒我。

我點點頭:“一天扣八塊錢,我當天回來就是了。”

回家後,我還是乾起了老本行,在一家文化活動公司做事,扮演著萬金油的角色。

“都已經這麽大年紀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媽媽又在一旁開始念叨。

我打斷她:“可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收入。”

“有什麽用?一個月才一千多塊的工資,不嫁老公,以後苦死你!”媽媽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訕笑,有什麽辦法呢?

我也很想結婚,可資質平庸,現在的男人又不是傻子,萬事都要掂量再三,怎麽能隨便喜歡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

隻有他除外……

想到這裏,心底一片柔軟,思念著,仍然愛著,還是忘不掉,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去忘記。

“明秋!”我恍惚間聽到媽媽喚了我一聲。

“嗄?”我回過神,順口應道。

“我看鐘貞走後,你一直不太正常啊。”媽媽盯著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錢我給你。”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揭傷疤,她是真正關心我的,隻有很親的人,才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勸導我。

以前是鐘貞,現在是媽媽,我應該是知足的。

“你啊,還是好好跳你的交誼舞吧。”我昵了她一眼。

“呸!死丫頭!”她啐了我一口。

媽媽大病初愈後就退休了,這些年,一直堅持鍛煉,近來,迷上了交誼舞,包全場,參加比賽,搞得風生水起。

看到她的生活有寄托,我總是高興的。

“呶!我不管,你去歸去,回來之後,馬上跟顧老師的外甥見一麵。”媽媽命令道。

曾經聽她提起過,樓下顧老師的外甥是農學院的博士,一直參與水稻培植的研究,年過三十了,一個女友也無。

“你這種怪脾氣,找個讀書人,說不定還能合得來。”媽媽略有所思。

我低下頭,沒有出聲。

媽媽好像又想起了什麽:“對了,去年冬天,上這兒來找你的那一個,倒是很好看,也氣派,你們還有聯係嗎?”

我笑了:“我又沒有見到他,怎麽知道是哪一個。不過,跟從前的朋友都已經斷了聯係。”

隻見媽媽轉過頭,失望地嘆了口氣。

去年冬天,我知道他來找過我。

什麽也沒有交代,但是從媽媽的描述中,我知道一定是他。

我去湘潭出差,遇上大雪,被困了好幾天,回到家的時候,媽媽說,他才剛走沒多久。

我的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這樣分開,再也沒有交集,不是很好嗎?為什麽憑著一己私欲,就可以隨便打擾別人的生活?

永不再見,可以思念,直到塵封在記憶的深處;一旦見麵……

我陡然打住了這個假想,太可怕了!我連想都不敢去想!

我有點氣惱,他憑什麽這樣來左右我的生活?!

我也曾千百次地幻想過,我們會在怎樣狗血的場景下重逢:說不定走在大街上,拐過下一個轉角,兩人就會遇見,然後,不顧一切地緊緊相擁;說不定會像電影中演的那樣:在月台的人潮中發現彼此,以致為了對方放棄一段前行的道路;說不定,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我仰望著長霖28層的某一扇窗戶,下一秒就能看見他從專梯中疾步而出,將我擁入懷中……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這就是生活,生活是平淡煩瑣,沒有奇跡的。

不是為了誰而去參加校慶的,隻是有這麽一個機會,給自己重新來過的一個機會。

那些過往的人和事,雖然留在記憶中不能磨滅,但總不能被他們束縛一生一世,我亦有我自己的生活,至於能不能幸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不能正視過去,又怎能麵對將來呢?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找個由頭,回去看看,證明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一生也就漸漸如此了。現在想來,杜姐她們這些老式婦女,是有她們自己的智慧的。

吃完飯,洗過澡,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替鐘貞更新CY。

她走後,我就接手了她的CY。

她沒有死,她仍然活在我們當中,至少,我和CY的朋友們都深信不疑。

黑暗中,液晶顯示屏藍瑩瑩地照亮了我的麵孔,我又仿佛重新置身於那間四十來平方的小屋子裏,眼睛終於開始微微濡濕。

原來我終究是嘴硬的,要放下嗎?請告訴我怎樣才能夠放下?

我總是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歲月無情的磨蝕,我的一生,都在倔強地犯著同一個錯誤。

我不知道答案,也無從知曉,隻能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繼續追尋……

火車到站才是早上7點多,典禮要九點舉行。

北國的春天仍然風清凜冽,我在候車室穿好毛衣,走到馬路對麵去攔出租車。

“姑娘,上哪兒?”司機轉過頭,問我。

我想了想,說道:“去江邊。”

司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嘟囔了一句:“這麽早去江邊?”

“一大早就有人在那邊釣魚了,我是去買魚的。”我補充道。

司機恍然大悟:“那邊還開了菜市場啊?”

“是啊,是啊。”我順口說道。

其實,沒有想過為什麽去江邊,隻是情不自禁地要往那個方向走,也沒有想過一定會見到誰,畢竟這種狗血的情節曾經發生過一次,已經夠多了。

初春的早晨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靠在堤岸的護欄上,猛烈的江風夾雜著江水清洌的氣息,迎麵撲來。

每一次站在這裏,不分白晝黑夜,那一個場景,都令我永生難忘。

每當回想起來,仿佛覺得自己的一生隻有那麽一刻,以後的日子都要靠不斷回憶這一刻,在傻笑中度過……

大清早果真有人在釣魚了,我踱過去,瞧見人正在水桶裏搗持。

他看了看我,解釋一句:“一開春,這玩意兒就特別多。”

我定睛一看,水桶中飄滿了柳絮,是哦,已經開春了,一路走來,江邊的紅皮柳長開來,堤岸邊一時柳絮紛飛。

我回過神,看了看表,已經八點一刻,該動身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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