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2(2 / 2)







我卻似在期待著什麽,留戀著沒有挪動腳步,轉過身,怔怔地望著江防大道發呆。

在一片日出的霞光中,還是那個堤壩,還是那一些人,沒有奇跡出現,也不會再有了……

在校門口登記的時候,有人叫住了我:“明秋!”

我轉過身一看,是大學的同班同學車婉婉。

在我有限的記憶中,她一向有股嫵媚的風韻,五官很美,卻十分跋扈。可是現在,她胖了很多,眉眼也恬靜下來。

“你還是這麽瘦?一點都沒變。”她上來同我打招呼。

我笑笑,問她:“怎麽樣?做歐陽太太了沒有?”

在大學期間,車婉婉的愛情故事一直被我們津津樂道。

她的男朋友是一家電台的夜間主持人,她很愛他,畢業之後,跟著他一無所有地去了新加坡,以後連隻字片語的消息都不再傳來。

現在竟然還有閒情回國參加校慶,一定是生活得很如意。

我很震驚這種感情,也很困惑,那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和愛的力量,才能不顧一切地為一個人放下所有。似乎在她的生命中,除了愛,就沒有其它的了。

至少,我們誰也做不到像她那樣。

可能好幾年沒有見麵,讀書的時候,我和她的關係並不算很好,可是再見麵,兩人卻覺得既興奮又親切。

車婉婉挽著我往裏走,神情自然地攤了攤手說道:“我跟歐陽早分了。”

我停住了腳步,略感詫異:“怎麽分了?”

車婉婉笑笑,說道:“分了的好。我結婚了,老公在一家房產公司任經理,對我很好。”

我怔怔地點點頭,本能地接上去:“那就好。”

她朝我眨眨眼睛,鬆開我的胳膊,走遠一點,問道:“看得出來嗎?三個多月了。”

“噢!”我張了張嘴,卻無語凝噎,最後,隻輕輕說了句:“恭喜你。”

車婉婉的麵孔很紅潤,她繼續挽著我的手說道:“醫生說是個女孩。”

我低下了頭,便不再說話。愛情,到底是什麽?

邊想著,已經走到了禮堂門口,我從服務台接過校慶的宣傳冊,打開來看,隻見他的名字被高高地掛在第一位,就這樣肆無忌憚地闖入了我的眼簾。

我有一霎那的失神,隨即鎮定下來。

一會兒,他要作為主要嘉賓致辭,但又能怎麽樣呢?

每一次,我們總是隔得那麽遠,愛著的那一個,卻是隔得最遠的,一邊傷痛著,一邊還要感謝奇跡的發生。

畢竟,又讓我重新見到了他。

僅是遠遠的,波瀾不驚地看著他,我要很多年以後才能明白,這個距離對我們來說,是最恰當的。

離開場還有十五分鐘,我努力按耐住心中的悸動和車婉婉走進了禮堂,看見裏麵已經坐滿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聽見車婉婉有點同情地說道:“鐘貞的事情,我也是今年才知道,你們倆一直要好,你肯定傷心死了。”

我搖搖頭:“後來,我一直很平靜,因為總覺得她並沒有死,而是去了一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車婉婉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嘆息道:“鐘貞的位子就安排在我旁邊,現在看來也隻能空著了。”

我急忙接上去:“我坐。”

車婉婉微微驚訝地望著我。

我沉聲解釋道:“我來坐,不能讓她的座位空著。”

車婉婉沒再說話,和我一起坐定。

典禮開始了,我沒有在主席台上看見他,心中頓時一陣沮喪。隨即自嘲,人生中哪有篤定的事情呢?

主持人上台介紹了大概十分鐘左右,隻見主席台上微微有些騷動,下一秒,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上去,兩邊的要人紛紛為他讓道,與他致意。

好一會兒,主席台才平靜下來,我隔得十分遠,看不清楚他的麵容,隻模糊可見一個大致的輪廓。

但我癡迷的目光就這樣定格在他身上,觸摸不到他,那樣的遙遠,卻又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仿佛已經恍如隔世,有一種蕩氣回腸的意味。

他對著話筒開始發言。

“是關昊耶!”身邊的車婉婉拉著我的衣袖小聲驚呼。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道:“真是英俊。”

“是啊,這才是真正的男人。”車婉婉嘆口氣:“聽說,商家的小姐也是足足追了他八年,才到手的。”

我不自然地應付道:“商裴馨自己也家世顯赫。”

“嗬!”車婉婉低聲說道:“你看看新聞,自從商老爺子下台後,商家已經風光不再了,要不是同國外的軍政要人私交甚好,也就是個沒落貴族。不然,哪裏輪得到她?錢,他出,主意,他出,力氣,也是他出,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連神仙都不願做了。”

是嗎?可是這樣的男人再好,也還是別人的丈夫。

這是一個沒有童話的城市,那些王子與公主最終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故事,是人們編織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的神話。

如果真有童話的存在,那麽,我和他,如此不著邊際的兩個人相遇並且相愛,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屬於這個都會的童話。

終於散會了,我和車婉婉一起被人潮擠著往外麵走去,卻再也失卻了他的蹤影。

“我必須得坐車回去了,事假不好請。”走到校門外,我赧然地對車婉婉說道。

“那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她握緊了我的手,說道。

我點點頭:“好,一定。”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這樣吧,我打個電話給我老公,讓他開車送你去車站,這裏出租車不好叫。”

我推辭道:“太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車婉婉從包裏掏出手機。

我隻好放棄,任她撥電話,才一側過臉,目光掃到馬路對麵,也不過驚鴻一瞥,整個人卻儼然僵住。

都說人生如戲,但我未曾料到,會與他在這樣一種場景下相遇,這,並不在我的劇本當中。

我在電視上見過他的妻子,此刻,她的整張麵孔都是明亮的,正小心翼翼地從他背後不知摘下什麽。

下一秒,我定格住她伸出來的手,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逆轉心肺的苦意微微湧了上來,在我的心尖泛開了漣漪。

那是一小撮柳絮。

原來,我們一直在犯同樣的錯誤,我們總是不斷地錯失著命運的良機,以致彼此擦身而過……

車婉婉握著電話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說好了,讓我們在這兒等,他一會兒就到。”

我回過神,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很肉麻的話:“你快樂嗎?”

她看著我笑了,過了很久才緩緩說道:“我也不是不快樂的。隻不過,我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的,又是另外一些人。”

我沒有說話,也跟著笑了。

目送著他把車開走,越駛越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中,而我們的眼神始終沒有任何交集。

後來呢?

不,沒有後來了。

就如你們看到的這一些,一切都不像你們所期望的那樣。

我沒有學和久井映見,跑到他的集團樓下,癡望著某一扇窗戶,幻想著他也同樣望見了我。

他也不是唐澤壽明。我知道,從今以後,他不會再到老家來找我了。

我們都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要去趕午班車,他要去開創屬於他的新帝國。

我不能為了他放棄自己的一生,他也不能為了我而拋棄所擁有的一切。他所擁有,是眼見的一切,而我所擁有的,是自己的一生。我們誰都不能為彼此做那樣的犧牲。

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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