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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來人正是寧清歌。

她眼神掃過趴著的人, 清雅麵容難掩心疼,低聲喊了句:“小九。”

陷入昏睡的人並未回應,被夢魘糾纏著越陷越深。

寧清歌看得焦急,以手背覆在她額頭, 溫度燙得嚇人。

想來也正常, 盛拾月昨夜在湖水中泡了許久,之後又分了對方半桶熱水, 身上寒氣未徹底消散, 若是今天一整天都在屋裏窩著, 倒也沒什麽大事,可偏不巧被陛下喊去,一嚇一罰,殘留寒氣自然趁著虛弱湧來。

汗水不停冒出, 身下的薄布濕了大片。

寧清歌擰緊眉頭,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得想法子將溫度降下來, 再讓盛拾月醒來喝藥。

她視線轉到旁邊,一起提來的木盒被放在圓桌上。

這還是曲黎準備的, 自盛拾月進宮, 她便一直守在宮外等消息,一聽到盛拾月被罰了棍子、必須留宿在宮內, 頓時腿軟慌了神, 幸好有寧清歌在。

大梁朝臣皆在皇宮側邊的政事堂辦公, 需入午門, 但離真正的皇宮又有些距離, 且品級越高越靠近宣政殿,以便隨時向陛下彙報。

寧清歌早些時候就先入了宮, 不知盛拾月被喚走的事,應是陛下有意瞞著她,以至於寧清歌在下午、盛拾月被罰完之後才得了消息,她隻能利用公務拖延時間,然後讓曲黎以給她送東西的名義,將對方準備的木盒帶進來,而後又尋到禦林軍,設法繞到景陽宮中。

思緒回籠,寧清歌便轉身往屋外去,不用費力找尋,好像十分熟悉這裏的模樣,片刻就打來一盆井水。

旁邊的銅燭台映出昏黃燈光,房間微暗,沾濕的白布被擰轉,水珠落入銅盆,發出劈裏啪啦的水聲,緊接著,纖長手指捏著白布,落在對方額間。

“唔……”昏睡的人感受到清涼,不由往她那邊靠,迷迷糊糊要落枕也不知道。

寧清歌低頭垂眼,輪廓被燈光柔和,抬起另一隻手撐住對方腦袋,一點點將薄汗拭去。

盛拾月忍不住哼了聲,便往她掌心蹭。

瞧著怪讓人心疼的。

本該被人哄著、抱在膝上的貓兒,現在病懨懨地哼,她聽侍人複述時,都忍不住揪心,更何況切身體會的盛拾月。

想到之前,盛拾月在書房裏跪了一會就開始掉淚珠子,膝蓋又紅又腫,碰一碰就開始嚷嚷,明日回去,也不知道要躺在床上多久。

白布洗了又擦,一連幾回,繼而便輪到衣衫裏頭。

寧清歌停頓了下,倒也不是沒瞧過,那夜在倚翠樓中,對方雖酒醉,可她卻清醒,早就見對方看了遍,且盛拾月那時撞牆,也是她幫忙擦拭換衣,可……

“水、水……”盛拾月恰時發出聲音,將她思緒打斷。

經擦拭,她額間溫度稍降,不似之前昏沉。

寧清歌立馬放下白布,轉身向圓桌。

雖是臨時住所,但也沒有太過敷衍,桌上還擺著壺燒好的茶水,茶杯若乾。

稍清醒一點,便有巨痛襲來,盛拾月無意識地哼了幾聲,艱難睜開眼,便瞧見前頭模糊身影,一襲白裙,勾勒纖細身子。

分不清是夢中還是現實。

她扯著乾得起皮的嘴唇,啞聲喊道:“皇姐?”

汴京人都知,廢太女最喜白衣,有一回獨坐茶樓觀雨,被入京趕考的學子窺見,還以為她是神仙下凡,隻敢遠遠望著許久,最後還是有人點破,那學子才恍然稱道:太女殿下如朗朗清風,有芝蘭玉樹之姿。

那人聞聲回頭,卻是另一人模樣。

滿是期冀的眼神暗了下去,盛拾月吶吶道:“丞相大人。”

寧清歌麵容一如往常涼薄矜雅,不見之前異色,隻“嗯”了聲,便走上前,將茶杯遞給她,便叮囑道:“殿下方醒,少說些話,先喝些茶水潤潤嗓子。”

盛拾月有點茫然,從她睜眼開始到現在,不過說了兩句話,怎麽突然就被嫌多了

不過她還是伸手,艱難拿過茶杯,往唇邊湊。

實在沒辦法,她現在起不來半點,膝蓋跪得青腫,腰下的位置可是皮開肉綻,稍稍動彈都要疼得齜牙咧嘴,隻能保持著這樣別扭的姿勢。

盛拾月平日不大愛喝茶,更喜甜食,更何況這茶湯還涼了大半,苦味越重,若是平常,她定然一口不碰,可現在卻一口飲儘,又眼巴巴看向寧清歌。

還要。

她被喚進宮後就滴水未進,硬生生熬到現在。

“寧清歌……”她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無意敞開的領口露出大半,上挑的眼尾泛著嫣紅,小貓似的看著她。

好像不給她,就好像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寧清歌視線偏移一瞬,再轉回就恢複平常,伸手接過杯子,再接。

盛拾月一連喝了三杯才止,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舌尖苦澀,呸呸呸地吐出一片茶葉,終於恢複了幾分精力,立馬就嫌棄了句:“宮裏何時要采購這種茶葉了?”

翻臉那麽快的,倒是頭一回見。

寧清歌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將泡在銅盆裏的白布撈出,再擰乾。

盛拾月眼神一掃,渾噩的腦子逐漸清醒過來,便知之前都是寧清歌在照顧自己,不由說道:“謝……哎!你要做什麽?!”

她瞪大眼,一臉震驚地看著伸到自己領口的白布。

“擦,”漆黑眼眸平靜,示意她往下看。

剛剛盛拾月喝得急,茶水從嘴角滑落到脖頸。

“哦……”發現是自己誤會的盛拾月眨了眨眼,自從昨夜開始,她就對寧清歌警惕許多,誰是坤澤誰是乾元暫時沒能分清,但她確定,寧清歌肯定對她有意,不然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唇瓣上的血痂粗糙,時不時就劃過旁處,又提醒她一遍,這是寧清歌咬出來的。

“我、我自己來吧,”盛拾月有些不自在,再無之前坦然。

寧清歌挑了挑眉,終於露出點兒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不止這一處,殿下都要自己來嗎?”

“啊?”盛拾月茫然,她隻是喝了幾杯茶水,又不是被茶水潑到全身。

這人反問:“滿身都是汗,殿下不難受嗎?”

若她不說,盛拾月估計還得反應半天,主要是她醒來時間不長,先是認錯了人又忙著喝水,緊接著就被寧清歌嚇了一跳,同時,傷口還在火辣辣地疼,實在沒時間顧及身上的汗。

有時候就是這樣,自己忽略就不覺得難受,可一旦提起,便覺得渾身都黏膩膩的,極其不舒服。

盛拾月一下子擰緊眉頭,在羞恥與不舒服中,毅然選擇了前者,吶吶道:“那就拜托丞相大人了。”

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麽,醒起來就開始莫名生疏,或許是從昨天晚上就這樣,隻是當時情況淩亂,醒來之後又一直沒見麵,所以寧清歌現在才發覺。

寧清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卻道:“那我先幫殿下脫衣?”

盛拾月倒吸一口涼氣,滿臉不可思議,震驚道:“擦汗還要脫衣服寧清歌你是不是故意的!”

終於恢複幾分正常。

寧清歌似笑了下,說:“你衣衫全濕了,若是不脫就白擦了。”

好像有幾分道理。

盛拾月還在發熱,再清醒也清醒不了幾分,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偏頭想了下,才艱難做出決定:“那、那脫吧。”

她平日挺愛乾淨的,衣服沾了一點灰就要換,更何況是這種情況。

她一下子閉眼,整個人腦袋都埋到枕頭裏,阻攔不了,索性逃避。

可這顯然不是個好辦法,失去視覺後,其他感觸就變得更加清楚,更不能裝聾,要配合對方的動作。

比如,

“殿下起來些,帶子被你壓到身下了。”

盛拾月隻能努力抬起腰。

“殿下伸手。”

盛拾月配合地抬手,感受到那人扯著衣袖,薄布一點點滑過她手臂,腰間被寧清歌觸到的地方,有些冰涼涼的癢。

脫下的衣衫被丟在另一邊,盛拾月抖了下,緊接著又有濕透的白布壓上。

小貓悶哼了聲,手抓緊枕巾,腳趾忍不住蜷縮,指尖耳垂都泛起薄紅。

另一人卻好似沒瞧見一般,還開口道:“有些涼,殿下且忍耐些。”

盛拾月不好不回她,隻能悶悶“嗯”了聲,越發往枕頭裏壓,當個逃避的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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