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第29章

是夜,

倚翠樓之中。

紅燈籠高懸,倚在木欄上的人往下拋著彩帕,裏頭鶯聲燕語,酒杯碰撞。

大堂內, 孟清心、蕭景少見的坐在一樓, 歪斜著身子往椅子裏靠,眼中已有朦朧醉意, 卻還在笑著說些什麽。

旁邊的人聽得專注, 見兩人停下, 又連忙替起酒壺,往她們拿著的酒杯裏倒。

酒剛倒滿,就忍不住催促:“您兩可快說啊,九殿下是怎麽看出端倪的?”

孟清心卻故意擺著架子, 低頭抿了口酒,細細一品,才說:“咱們九殿下是什麽人?”

“雖然無心讀書, 但往日吃喝玩賭哪樣不擅長範子成的真跡流傳極少,但對於九殿下而言, 也不過是勾勾手就有的玩意, 之前就細細賞看過幾副真跡,剛見到那副假畫, 心裏就覺得不對勁。”

話說到這兒, 她又停頓住, 勾出意味深長的笑看著周圍。

眾人好奇心早被高高吊起, 前幾日就聽說九殿下巧得了幅範子成真跡, 卻不知其中緣由,如今終於能聽到詳情, 還是從前幾日鬨得沸沸揚揚的比試之中所得,更是百爪撓心,恨不得讓孟清心立刻說完。

“姑奶奶,你可別在這裏停啊,”眾人苦笑。

孟清心懶洋洋往椅子裏一躺,大拇指與食指疊著一塊,再輕輕一撮,意思明顯。

再看旁邊蕭景,她也不阻攔,就偏頭看向另一邊,任她所為。

孟清心又道:“當時就我和蕭景在九殿下旁邊,親眼瞧著那假畫怎麽變成真畫的……”

能進倚翠樓吃酒的人,兜裏都不缺那麽幾張銀票,當即你一張我一張,湊了一大把往孟清心手裏塞,集體央求道:“姑奶奶你就快說吧。”

孟清心這才開口,添油加醋地把之前事情一說,再著重將盛拾月誇了一遍,然後語氣嘲諷道:“也不知道許正明哪裏尋來的畫,竟空有寶山而不知。”

眾人聽完這些,一邊感慨這畫來得出奇,一邊也跟著笑。

而後孟清心突然開口,說:“你們想瞧那副畫嗎?”

怎麽會不想

眾人連忙應聲。

孟清心看了下周圍,壓低聲音就說:“九殿下前幾日無意提起,想將這畫轉手出去。”

有人疑惑,提問:“殿下又不缺錢,為什麽要將畫賣出”

孟清心頓時翻了個白眼,道:“她是不缺錢,可是她嫌許正明啊,那人過手的東西她都不喜,上次那個琵琶和蛐蛐,不就賣給其他人了?”

眾人恍然,繼而又閒談片刻,才各自散去,不多時,這事就傳遍倚翠樓,明日就成了整個汴京笑談。

還躺在床上的許正明氣成什麽樣不知道,但八皇女府邸裏是傳出不少暴怒打砸之聲。

再過幾日,孟清心又放出話來,盛拾月將畫托給倚翠樓,讓其代為轉賣,出價最高者得之,於是這幅被炒得人儘皆知的真跡,就這樣被懸掛著倚翠樓一樓。

來來往往的賓客擠入小樓,除去湖中心的那條小船,其餘包廂皆被擠滿。

有的是一心求畫的收藏者,有的人是抱著看熱鬨的閒客,有些則懷揣著其他目的,誓要將這畫拿下。

盛拾月三人早早就從後門遛到包廂,誰都不想錯過這個熱鬨。

盛拾月修養了大半個月,終於可以出門走動,向來疲懶的人趴久了,竟不肯坐下,靠在外人瞧不見的窗沿旁看熱鬨。

範子成流傳於世的真跡稀少,再加之這是一副藏於假畫之中、富有故事性的畫,又有盛拾月等人刻意派人宣揚的原因,所以出價者極多,你爭我搶絲毫不退讓。

隻聽見三樓包廂傳出一聲吼:“兩千兩!”

倚翠樓頓時一靜,前兩年有人轉手了幅範子成山水畫,形製與這幅差不多,不過也就一千二百兩銀子,可這幅竟有人出價兩千兩

孟清心臉上出現一絲喜色,壓低聲音道:“是許正明?”

沒錯,這場拍賣正是為了上次比試的主使者準備,靠著京中輿論,嘲笑了許正明和暗中的八皇女幾日還不夠,還得在倚翠樓中再坑她們一把。

這群二世祖,都是從小被捧著哄著、心高氣傲的祖宗,就連許正明的蛐蛐和琵琶落到旁人手中,他都能氣得半死,想方設法針對盛拾月,更何況是這種意外從自己手中丟失的寶貝

最可笑的是,他們這種整日賞詩品畫、自喻高雅風流的人沒看出其中端倪,反倒被他們瞧不起的、整日鬥雞遛狗的紈絝認出。

這不是明晃晃打自己臉嗎?

所以為了挽回自己的最後一點兒尊嚴,這畫絕對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即便花高價拍到手中,丟到庫房裏擱置,也不能流傳在外,不然,日後每將這畫拿出來一次,他們就想起一下,臉就更疼一分。

這兩千兩才落下片刻,左麵包廂就傳出一聲清朗聲音:“兩千五百兩。”

孟清心又扭頭看向另一邊,突然開始猶豫起來:這個才是?”

盛拾月未和她們提及八皇女,故而這兩人都以為此行的目的是許正明,卻沒想到會有兩批人都出如此高價競爭。

右邊包廂又有人吼:“兩千六百兩。”

聲音微微顫抖,像是把全部家底都拿出來。

孟清心摸著下巴,又開始嘀咕:“我覺得這個更像許正明那小子。”

蕭景點頭,終於出聲道:“這確實是許正明貼身小廝的聲音。”

那另一邊……

盛拾月心裏頭如明鏡一般,隨意摘了顆果子往嘴裏一丟。

許正明和八皇姐的合作並不牢固啊,那麽丟臉的事情兩人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不過想來也是,許家明顯更支持六皇姐,這許家幼子為了一時之氣,跑去和八皇姐合作,要是被六皇姐知道,豈不對許家產生疑心,覺得許家想要腳踏兩隻船,不是真心歸附於自己,短時間可能無事,但疑心一旦出現就隻會不斷擴大,長久以往必生間隙。

所以事情結束之後,許正明必然會和八皇姐劃清界限。

她摸了摸下巴,就是不知他是怎麽解釋,自己請出屈鈺打馬球這事。

思緒起伏間,兩方人已將價格抬上三千銀兩,許正明那邊好似已經放棄,好半天不出聲。

而盛拾月在這時看了眼後頭,包廂稍遠處站在一個年近二十的女性,麵容、身材都十分普通,是丟入人群之中就會被遺忘的存在。

盛拾月喊道:“田靈,三千五百兩。”

那人當即上前幾步,腮幫子小弧度動了下,繼而喉結往下一滑,立馬出聲喊道:“三千五百兩。”

這聲音壯且粗,像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胖子在大喊,

孟清心兩人一愣,難以將這個聲音和眼前的瘦弱女人聯想到一塊。

盛拾月卻微微點頭。

這人乃是那群被關押的千門人之一,看似普通,卻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賦,隻要聽過,就可以模仿出一模一樣的聲音,哪怕是鳥聲蟲鳴、人語物響,無一不真切。

那幾個千門人就是靠著她的聲音,才引得守衛開門。

前幾日盛拾月提起這事,葉流雲不知懷著什麽心思,向盛拾月提起這人,幫金夫人求了個情。

於是盛拾月這才鬆口答應,隻要金夫人將田靈借她一日,她就願意給金夫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聽到有新的人出價,眾人不禁議論紛紛,討論著這又是哪個冤大頭,出幾倍的價格搶一副畫。

八皇女那邊自然不肯放過,直接喊到四千兩。

盛拾月這邊立馬喊:“四千五百兩。”

“五千兩。”

聲音剛落,倚翠樓直接掀起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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